第七十三章 善心如許(2 / 3)

楊逸依舊不答,埋頭裝作吃飯。

張麗華看著好笑,道:“你們一大一小有什麼好爭的,以後的事兒,誰說得清楚?”

楊廣擺手道:“好,你便不要說,這些日子哪兒也不要去,跟著我身邊便是,什麼時候想通了什麼時候再走。”

楊逸忙道:“那不行,我還要去童山找琴丫頭。”

楊廣哪裏管他,哼了一聲道:“懶得跟你廢話這般多。”

楊逸心道:“我便這件事情是不能聽大哥你的,我還沒做天帝,也沒做皇帝,都這麼多人想要害我,這麼多人來罵我,若真個做了,隻怕腦袋都得別在腰上過日子。”

其後日子,楊廣一直不讓他下船離去,直入了洛水。

楊逸無奈,每每相爭都是枉然,隻得天天悶在船艙中,想著嶽湘琴和應無塵是否在童山已經等得急了,但脫不了身,不免越想越覺心中煩悶。

一直跟了楊廣半月有餘,仍然不知楊廣要做什麼。

下船上馬,入城出城,翻山越嶺,直至他自己都忘了身在何處。

隻是楊廣神色一日差過一日,話也一日少過一日。

這一日,三人來到一座城前,遠遠眺望。

隻見得滿城百姓絡繹不絕得出城南去,身上都負著行李,人人麵露憂色,自城門起,排了老長一條隊伍。

楊逸也知這是百姓出城躲避戰火,前麵那座城便是偃師,此時該是瓦崗軍駐地,不知為何竟會有如此大規模的百姓遷離。

他並不關心戰事,是以並不知道此時李密同王世充間形式如何。

楊廣道:“百姓苦嗎?”

楊逸脫口而出道:“苦!”

楊廣瞥他一眼,淡淡道:“王世充能當皇帝嗎?”

楊逸搖頭道:“不知道。”他倒不是推諉,而是確實不了解王世充為人究竟如何。

楊廣一怔,苦笑道:“與你說了也是白說,你且同我看上一出好戲,那時你便知曉我為何要這麼逼迫於你。”

楊逸心道:“你便是把天說破,隻怕也說服不了弟弟。”

隨著楊廣離去,一路上心思頗為沉重,心道:“百姓是苦,但這和我做皇帝有什麼關係?我做了皇帝百姓就不苦?我自己都不信,而且這皇帝哪有那麼容易做。”

他雖然一心不想做皇帝,但眼見此時百姓流離失所,那些人臉上濃濃得悲哀憂愁一直在他眼前晃,怎也忘不掉。他心性極善,想起往日所見,戰火紛飛處,皆是荒煙白骨,也不由心頭老大不是滋味。

三日後,是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時。

一早便被楊廣拉出客棧,騎馬往邙山以北趕去,行了約莫兩個時辰,終於到得一座山丘之上。

楊廣丟下馬匹,沿著山道直往高處去,道路崎嶇,但他武功高強,行得極快,楊逸緊跟其後。

到得高處,楊逸一掃四周,隻見鬆林如海,有風過處,鬆濤起伏,煞是美麗,心道:“大哥將我帶來此處,卻是為何?”

楊廣站在山巔處,負手遠眺,道:“站過來看。”

楊逸一愣,舉步來到楊廣身邊站定,隨他目光看去,頓時心頭一顫,滿麵震驚。

此處乃是邙山以北最高之處,極目遠眺視野開闊,加之今日風和日麗,下方十裏外也能看得清清楚楚,遠處黃河水依稀可見。

而黃河之畔,便是那座偃師城。

此時,整座城池處處火光,黑煙陣陣,城內城外密密麻麻全是人,正廝殺正酣,城牆被城外巨大投石機摧毀,再也攔不住攻城人馬。

本該是夏花美麗時節,卻染上了無盡的血紅。

刀光劍影,角鼓爭鳴,火光終將城池的盡頭都包裹其中,城破。

楊廣神色淡然,道:“我再問你一次,百姓苦麼?”

楊逸麵色複雜道:“城裏還有百姓麼?”

他並未親身經曆過這般大規模的戰爭,是以從不曾想過,戰爭會是如此場麵。

往日他人所言,男兒該當經百戰,此時他不過覺得是個天大笑話,若是可能,還是都待在家裏更是溫暖。

他覺得什麼戰爭予人一腔熱血,更是屁話,因為他親眼見到的,無論是城內的,還是城外的,戰爭也隻能奪去他們一腔熱血。

楊廣道:“你覺得還有嗎?”

楊逸不想回答,直覺煩悶難受。

山風起,二人衣衫被刮得獵獵作響,夾帶著下麵焦臭氣息。

楊廣回頭深深看他一眼,道:“我再不強求你做皇帝,隻因我說了再也不算。”

複又指著山下城池道:“王世充隱忍了這許多年,這便是他給世間人的回答,他要做皇帝。而城中李密,殺翟讓,奪軍權,他也想做皇帝。關中李淵,河南竇建德,河間蕭銑,都想做皇帝,但我看來他們卻沒有一個適合做皇帝。”

楊逸沉默許久,才道:“我能做什麼?”

楊廣歎道:“什麼也做不了了,王世充已收歸了南方散落各地數十萬人馬,你便看著這場仗打下去吧,也許十年,也許二十年,終歸會打完的。”

楊逸心中就像堵了什麼東西一般,他本以為楊廣還會勸他做皇帝,不料楊廣卻再不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