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森雖然長得粗獷,可出人意料的,手法嫻熟細膩,連嚴下士都挑不出毛病。“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瑞典人問他,“手術指不定要三四個小時哩。”
“要三十個小時我也等。”劉弈答得斬釘截鐵。
他在離手術室大門最近的椅子上坐下,一言不發地盯著門上的玻璃窗。窗戶被簾子遮擋,他其實什麼也看不到。沒關係,他心想,這種時候看不到反而更好。
蔡醫生進入手術室前的歎息包含了太多意思,情況恐怕很糟。門是白色的,簾子也是,在同樣顏色的燈光下凸顯出鮮紅的安靜二字。鮮紅啊……眼前浮現那一串血的腳印。劉弈對醫學的了解僅限於戰場上會用到的外科知識和常見疾病的應對,蔡醫生的話他不是全懂,但至少明白她傷得很重,甚至危及生命。
還有像是老師的男人最後的幾句話:站起來來都是奇跡。天知道她是怎樣醒來,又怎樣忍受著如此沉重的傷勢,在全身肌肉損傷嚴重的情況下,還能撲上前去阻止了射向他的子彈,並且死死纏住了訓練有素的對手。
也許她根本沒有醒來,一切隻是潛意識下的行為。因為她知道我有危險,一定是這樣的,劉弈狠狠揪著自己頭發。
岡格尼爾……他咬牙啟齒地念出這個名字。不管是何種理由,他們居然對一個十六歲未滿的女孩做出這種事,這已經超出了他的底線。戰鬥中產生的疑問又一次浮現,毛骨悚然的感覺像冰涼的手撫摸胸膛,他們究竟想從她那裏知道什麼?
高跟鞋的聲音靠近,不需要抬頭,就知道是娜塔莎。她把一個紙包和一瓶水交給劉弈:“午飯還沒吃吧?”
胃根本就是凝固的,見到食物劉弈隻想吐,但他還是禮貌地接過:“謝謝。老大呢?”
“回支隊去發號施令了。有個消息,不知是好是壞,得告訴你知道——那個老師的孿生兄弟還活著。岡格尼爾的防彈衣很好,手槍威力又有限,雖然肺被擊穿,肋骨斷了好幾根,傷得非常非常重,但他已經被搶救回來了。”
果然難說是好是壞。心中不是滋味,劉弈打開水水瓶喝了口:“另外四個呢?還有那女孩呢?”
“兩個被你幹掉,兩個還活著,等他們傷好一點就審訊,”娜塔莎嗅嗅鼻子,說話隱隱還帶著哭腔,“和上回一樣,小一去對付那女孩子。她差不多零距離被震撼彈炸個正著,受了點驚嚇。傷害小菲她也有份!”她握起拳頭,“假如這裏不是天朝,我一定要替小菲報複回來。”
“啊,這……我沒法評論。”閉上眼睛,染血的腳印和冒著蒸汽的黑色機體在眼前交替閃過。
“怎麼?不應該嗎?”娜塔莎揉揉眼睛,“你可不是那種舍不得下手的、假惺惺充好人的家夥啊。你的風格不向來是說幹就幹,是壞蛋和恐怖分子的話殺就殺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啊。”
該怎麼和她解釋?“不,我隻是,曾經從小菲的弟弟手裏救過那女孩,那次老大也參加了。”
“哎,你們啊。這是身為天朝特勤的責任,真是無奈呀。應該很後悔吧?”
劉弈一氣把瓶裏剩下的水喝完:“當然後悔。隻是……”
“什麼?”
假如再來一次,自己或者秦石武還是會作出同樣的選擇。“沒什麼,”他抬頭看著手術室的門,“好像有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