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立即糾正:“不可以這樣說。不管多堅強的人,也無法克服生理上的反應,這是身體本身所限。對於勇敢又堅定的人,我們應該抱有敬意,因為他們本可以選擇輕鬆的道路。”
小孟的臉漲得通紅:“對、對不起,我不是……”
“不用道歉,下次記著就可以。欣怡同學,過去的幾個月你失去了很多東西,有些是看得見、摸得著,有些卻無形無質,難以把握。比方說……美。像你麵前這位傷痕累累的女孩,她明知會發生什麼,依然選擇麵對,這是種高尚,是人類最美的東西。即便是令你討厭的人,你也該看到她閃光的地方,這種做法同樣是一種美麗。”
“我明白了,”印象中高冷的孟欣怡從未有如此虛心的時候,“我會試著和您一樣,對她抱有敬意的。”
第三根針刺進陸菲的右膝上方,血順著小腿直流。她突然覺得可笑,這個男人虛偽透頂,帶著怒意的質問脫口而出:“這就是你們的敬意嗎?”
“這是工作,”老師似在歎息,同時第四根針紮進陸菲左膝,“與我本人的態度沒有聯係。好比現在,雖然不願意傷害你,可我必須要從你嘴裏得到問題的答案,為此不得不這麼做。”
什麼歪理啊,聽著徹頭徹尾是在推卸責任,說得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不知哪來的力氣,陸菲一咬牙,原本完全借助鐐銬吊住身體,重量都落在手腕與腳腕上,現在硬生生憑借自己的雙腳站了起來。腳底一碰到地麵就鑽心的痛,受傷的膝蓋和腰腹也很難支撐起全身,她忽略掉所有的不適,向他們挺起胸膛:“你以為這樣說——”
老師打斷了她:“不,你誤會了。不管有多麼光明正大的理由,惡行也不會因此改變性質。我現在就是在作惡,毋庸置疑,再華麗的辭藻也不能掩蓋。”
怎麼會有這種人?明知是在作惡還能毫不猶豫地去做。她想開口,冷不防一桶水兜頭澆下,把她到嘴邊的話澆了回去。這是幹什麼?我還醒著呢。
“欣怡向你解釋過原理吧?”老師的手搭在了開關上,“澆水能有效避免電流通過心髒。你目前身上的傷勢雖重,如果交給我們治療,完全恢複,體力能和從前一樣,表麵也不會留下任何痕跡,你依然能從事自己喜歡的事業。但如果過電時間太久……產生的後遺症就是我們也能為力,對終生都會造成影響。這是我給你的最後機會,請好好想清楚,”略微停頓了下,“願意告訴我了嗎?”
陸菲抿緊嘴唇,眼睛直直地看著老師的手,全神貫注地等著那隻手按下開關。她沒力氣保持站立,身體向前跌落,全身的重量再一次落在了手腕與腳腕的鐐銬上。其實心裏很明白,自己已經經不起任何折磨。
但是沒關係,她對自己說,這是為了朋友,還有他。我什麼都可以忍受,哪怕這輩子再也無法踏上絨地毯。
看到她這副模樣,老師像是有些失望:“好吧,是個高尚的選擇,但並不明智。想必你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吧?”他按下了開關。
陸菲放聲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