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吸收衝擊的效果不及沙子,身周沒有緩衝,這幾下爆炸震得劉弈五髒六腑像是都挪了位。天旋地轉中他關心的是手裏的狙擊槍,用雙臂奮力互助,又得盡量減小動作幅度避免被發現,攻擊一停便忙不迭地檢查。萬幸,這寶貝沒有受損,隻在兩臂的護甲上留下了些坑坑窪窪的凹痕。
黑暗騎士的動作慢了下來,劉弈悄悄將瞄準鏡對準了他。爆炸產生的煙霧再加石頭的粉末到處揚揚灑灑,視野很不好,他想起被活活燙死的岡薩雷斯上校,便打開紅外傳感器。對手的動力甲發熱驚人,屏幕上灰綠的背景中顯示出一塊紫紅色的人形。
正要開槍的瞬間,那家夥又飛速動了起來。真狡猾,劉弈暗罵了句,放緩腳步是為了試探。下來又是幾發炮彈,停下,突然啟動,再停下,繼續炮擊。反複了四五次,他收起機關炮,換上近戰用的衝鋒槍,謹慎地慢慢接近。
那混蛋還是沒有徹底放心,劉弈在心中暗罵對手。他沒有筆直過來,讓機體完全暴露,而是利用沿途一切可以遮掩的東西。諸如粗壯的樹幹、成堆的山石和叢生的雜草,從一處迅速機動到下一處,幾乎不留任何可供瞄準的空間。
這樣一來事情就有點難辦。濃煙未散,劉弈是在借助紅外傳感器的成像瞄準,對方如此的行動模式在屏幕上留下了大量殘影。如果探頭出去靠目視瞄準,又擔心被他發現,那些掩蔽物也是個不小的麻煩。
沉住氣,至少我清楚他的狀況,而他對我們的現狀一無所知,戰鬥有時什麼都不需要,僅僅隻要忍耐即可。
槍聲驟然響起,領頭的黑暗騎士又以掃射試探。不知是湊巧還是他發現了什麼端倪,子彈密集地落在劉弈身周,打得石屑四濺,有幾槍甚至直接命中了45S的肩甲和頭盔。所幸是威力較弱的微型衝鋒槍,護甲勉強還能抵擋——才這樣認為,猛然身子一顫,隻覺得後背像是被人掄了一拳,霎時金屬噪音直刺耳膜。
黑暗騎士頓時停住,劉弈暗叫不好。準是哪發子彈打中了引擎外殼,這點小傷不至於影響行動,可引擎運轉時發出的響聲卻因此大到嚇死人,為對方準確地指示出他的位置。世事就是如此難料,炮彈的彈片沒有傷到的引擎殼卻被更小、更不起眼、更難命中的子彈破壞。
要遭,雙方已然如此接近,他無法逃跑。若是起身開槍,全神貫注、高度警惕的對手也足以憑機體性能躲開。引擎的吵鬧中,他聽到了輕微的哢噠聲,頓時明白對手又換上了機關炮。
事到如今,繼續趴著裝死也無濟於事,劉弈正待躍起,有人搶先一步。斯尼爾以傷員所能達到的最大靈活程度拱開碎石,起身跑向不遠處的灌木叢,手中突擊步槍向著黑暗騎士吼叫著射出子彈。
對手踉蹌著倒退幾步才站穩腳跟,抬起臂載機關炮瞄準斯尼爾。才五十米左右,沉默寡言的他無從閃躲,幾發炮彈落在身周,爆炸瞬間將他籠罩。
來不及感到悲傷與憤怒,隻知道絕不會再有人舍命創造機會,無論結果如何這將肯定是最後一槍,劉弈幾乎不假思索地站起來,準心套住黑暗騎士。這麼近的距離,風速標尺之類的參數都用不著考慮,他驚訝於自己的冷靜,隨即扣動扳機。
絕不該出現的失誤偏偏此時出現了,子彈命中了目標,卻沒有打中要害,僅僅貫通了對方右臂,順帶破壞了臂載機關炮。黑暗騎士的操縱者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叫,隨即穩住身形,左手抓起衝鋒槍,在手臂受傷的劇痛中胡亂向著劉弈掃射。
相對較為堅固的胸甲上當即嵌上好幾發子彈,更要命的是QUB狙擊步槍被打壞了,槍機部位斷裂,槍管也隻剩短短一截。劉弈就地翻滾躲開餘下子彈,撲向斯尼爾倒下的灌木叢。對方手臂的傷勢堅持不了太久,隻要拿到斯尼爾的槍,勝利就還是我的。
然而他停住了腳步。
不,這不是真的——
僅僅十米之遙,又一具黑暗騎士就在灌木邊顯露出流暢、優雅又令人絕望的線條。造型與身後那具稍有不同,肩膀的線條更加削瘦,似乎為精確射擊的需要而額外改裝過。這具動力甲手中的狙擊步槍是劉弈從沒見過的型號,斑駁的槍托顯示此槍的存在有些年頭了,隻是仍然保養得很好,看得出主人的用心與愛護。
原來我最後死在這杆槍下?死在同行手裏,作為狙擊手來說算是個好歸宿。
對方的槍口冒出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