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狗屎堆 1(2 / 2)

塔爺悲壯的呼喊如同命令,他的弟兄們衝上去了。於是,磚塊石頭飛起來,槍托木棒掄起來,有抱著鬼子在地上翻滾的,有拳頭在小鬼子的頭上狠命砸的,有腳在小鬼子的褲襠狠命踢的。一陣混戰,待塔爺看見自己的手下站著的所剩無幾,眼前的小鬼子也隻剩下幾個踉踉蹌蹌的時,他揀起一杆槍,扣動著板機。

包圍的小鬼子上來了,塔爺身中數彈,心有不甘地倒了下去。小鬼子打掃戰場,墩爺和十幾個手下從死人堆裏被搜出來,束手就擒。這可能是武裝移民營地第一次有戰果,報喜心切,星夜將就擒的十幾人押到縣城開拓團總部。

日本人設想的在鬆花江兩岸進駐開拓團,一定會像秋風掃落葉一樣勢不可擋,一個冬天就完成了。可時令已進春季,並沒有達到預期結果。總部的人受到了移民開拓廳的嚴厲訓斥,廳裏也給總部派來了巡視督導特別小組。組長叫圭子末陸。這人可有些來頭,原是滿蒙鐵路研究院的,後來成立滿洲開拓研究院時,被調了過去。圭子末陸年有五十,他行事套路特別,工於詭計。他帶領的特別小組有特別之處,人員大多懂漢話,且經費充裕,必要時又有調動當地部分軍警憲特的權力。

特別小組到縣城後的當天,工作隨之展開。圭子組長命屬下巧裝打扮,分別扮成小買小賣、力工雜工等形形色色的人,三個一夥,五個一幫,遊弋於鄉鎮村屯,打探搜集消息。圭子組長說,一定隨時隨地留意,不要顧及消息有用沒用,隻要手上有了消息,就有了業績,就要獎賞。

特別小組進駐總部兩周有餘,圭子組長每天翻閱著營地遭受襲擊、遭遇爆炸、遭遇炮轟的簡報,梳理到深夜。可也沒有上書一條建言,也沒有給總部一項指示。他有點像熱鍋上的螞蟻了。

當總部告知昨夜有土匪襲擊營地,大部被擊斃,也有被擒的,而且有十幾人之多時,他立馬決定,交由特別小組審理。他分析,土匪多是打劫老百姓的,這些土匪,竟敢襲擊營地,是中國人說的綠林好漢無疑。既是綠林好漢,就有可能與抗聯與遊擊隊有千絲萬縷的聯係。抗聯、遊擊隊就有可能對其拉攏收編?拉攏收編就有可能有聯絡?他們就有可能知道抗聯、遊擊隊的藏身之處?要他們歸順,為自己所用,不求有突破,但求有進展。圭子組長有了些許得意,審理過程,分析判斷,是自己才能的顯示,寫出來也就是一個有份量的報告了。

圭子組長對屬下如是這般地吩咐了一番。屬下把被擒的十幾人,帶進一個大空房子裏,房門緊鎖。黑咕隆咚的大空房子裏,鋪著稻草,十幾個人有的坐著,有的躺著。墩爺擔心起自己命運來,先說話了,“這鬼子怎麼沒有審問,這麼關起來,到底要怎麼樣呢?”手下有的說:“咱們現在就是肉案子上的肉,隻有任人宰割的命啦。”有的說:“聽說抗聯隻要做了戰俘,有的被趕到邊境線上修要塞,有的被趕到煤礦裏挖煤,有的被趕到山上采筏,直到累死病死為止,沒有一個活著出來的。咱們這樣的就不知道啦?”“別說啦。”墩爺似乎也已感到出路渺茫了。

直到晚上,才有人送過飯來,一人一個窩頭,半碗菜葉子湯。墩爺見門口沒人,問送飯的說:“大師傅,沒聽說要怎麼處理我們呀?”送飯的說:“沒聽說,管點事的都忙著開會,恐怕一時把你們忘了吧。不過按常規,要是人多夠裝一車的,都是送去出苦力,像十個八的,一般都是送去什麼研究所,給打針吃藥做研究啦。來到這地方,就別有什麼指望啦。”

墩爺先是出了一身冷汗,其他人也都哆嗦起來。這豬狗食一樣的飯,哪還能吃得下。有人把窩頭撇向牆上,有人把菜湯蹬灑了,有人說早晚是死,還不如當初拚了命,也不多受這份洋罪,還會留個打鬼子的好名聲。

墩爺生怕這幫人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他,把話題轉到了塔爺身上,說要不是塔爺變了,也不會到這個份上……先挨著吧,隻要有日本人來,他就爭取見上當官的。他們這裏不是有治安隊,保安隊嗎?這些人也是中國人,他們能幹,咱們為什麼不能幹?咱們先爭取幹上這個,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