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歸來吧,歸來喲 1(2 / 2)

厲又力說:“咱們不是不止一次地說過,你最好還是回到學校,完成學業嘛。殺鬼子報仇是一定的,但也不一定是端起槍。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特長,要發揮長處。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不妥,但說來日方長還是可以的。”

董芙竹雖然不滿意厲又力的回答,但自己又如墜雲霧裏,隻好嗯——嗯——

接下來,厲又力沒敢直說假若他有什麼意外,他們不能再見麵,而是轉了幾個彎,說以後命運的安排難以預料,但不論處在何種環境下,都不要人雲亦雲,要自有主張,要擦亮眼睛明辨是非。假若工作在一個特殊的環境裏,比如在收譯的電報中有重要發現,隻要這個電報跟鬼子的行動有關,就要千方百計傳遞出去。盡管一時不能分辨出是什麼隊伍,但隻要這隊伍是打鬼子的,就傳遞給他們。可能這電報是幾十個字,但也許就是這幾十個字,就會讓幾十個、幾百個鬼子斃命。在給父母報仇的同時,也在做著抗日的大事……

隔了一天,他們又來到這片柿樹林。厲又力給董芙竹講起他的摯友衣長成和他的妹妹衣虹杏的真實故事。

衣家兄妹的父母,同是一所大學的知名教授。在一次登山活動中,不幸墜崖身亡。但兄妹倆心裏清楚,這是日偽豢養的特務所為。原來,日偽開辦的大學曾發出聘書,但被兩位教授給拒絕了。長成說,這是殺一儆百的伎倆,應該一牙還牙。虹杏說,咱們都是學生,哪有這個能力呀。

長成在校讀的是政法係,雖然再有一年就畢業了,但他執意要投筆從戎。虹杏勸著哥哥,你高度近視,從了軍還能拿槍呀。父母不是說軟刀子也能殺人,文化也能殺人嗎,想想這方麵的轍吧。日偽為什麼聘任父母,也是要用文化為他們貼金呀。

後來,長成參加了抗日救亡運動。他在青年學生中,工人群眾中奔走呼號。他的《筋骨與脊梁》的係列演講與文章,引起了人們的共鳴,助推了群眾的愛國熱情和抗日救亡熱情的高漲。他一躍成為抗日救亡運動的負責人,也成了一位宣傳家。

虹杏也輟了學,她是師範生。文弱的她沒有投入到抗日救亡的洪流中,而是應聘做了日偽官員的家庭補習兼保姆。官員是機要室的主任,有一雙兒女。她就是為官員的這雙兒女補習功課和伺候吃喝拉撒。

虹杏補習有方,也有讓孩子乖乖聽話的親和力。這使得這雙兒女學有學樣,玩有玩樣。時間一久,這雙兒女竟有些離不開衣老師了。這是以前的補習老師沒有做到的。主任一家很是滿意,對虹杏熱情起來,客氣起來。

虹杏能夠自由出入主任的家了。她更加勤快,每天早來晚走。除了帶孩子補習功課,還主動到主任的書房幫助打理一番。她知道主任下班回家,晚上都在書房工作到深夜。她在打理的時候,眼睛盯著的是主任桌上沒有收起的文件文稿。有時還以整理桌麵的淩亂,翻動一下撂好的檔案資料。

當她一有重要發現,就送到哥哥那裏。哥哥一番甄別,就送到他的上級去了。每當哥哥傳過誇獎的話來,她說天天在仇人家裏,獻殷勤,裝笑臉,不是為了聽誇獎,而是為了做些加速他們滅亡的事。哥哥感歎,一年臥薪嚐膽,不容易啊。

當然,她也充滿著煩惱。主任能允許她到書房來,也是心生歹意的。但她早有防範,主任家雇傭的幾個女傭人,她們大多是窮苦人出身,她就常跟她們拉呱說話,也順便講一些易懂的道理。她是高薪聘請,一個月十塊大洋,這些女傭人呢,僅二塊。她就把自己的錢悄悄塞給她們,有時一個月自己還剩不下二塊。這些女傭人知道主子不是什麼好東西,隻要虹杏在書房的時候,女傭人不是來送茶就是來打掃衛生。有時看事態不對勁,還想出恰當的理由把女主人領到書房來。

有幾次,虹杏聽見主任跟司機說,明早早一個點來接他,取的文件暫放家裏,這是日本人所不能允許的。虹杏隻要是看見主任喝了酒了,她膽子就大了。她教女傭人怎樣偷來鑰匙,一旦女傭人得手,她就去把文件看個仔細。當然,第二天她會早早來到書房,主任一進門,她就取悅主任。這時女傭人一準過來。主任也就顧不上留意什麼,往往是匆匆拿上文件包,匆匆走了。

虹杏在主任家一待就是二年,主任家孩子送到國外了,她又由主任介紹,到主任的上司處長家去了,還是做補習。

多麼不易的一個文弱女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