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爺臨走時說,按理應該拜會大俠,在大俠麵前磕上三個響頭,以示心服口服,服服在地,然後再走。但又怕打攪大俠,惹大俠生氣,但一再說要牢記大俠講的道理,帶著他的弟兄們重新做人,不妄披了一張人皮。——這幫土匪就這樣走了。
屯長說完了土匪的事,又點上一袋煙,沉思著打量起程哲來。土匪自圓其說神乎其神的一通玄乎不必說,可擺在那裏的是,就程哲這麼一個人,竟讓一個山頭的土匪像綿羊一樣什麼脾氣也沒有,來時凶凶,去時乖乖。他麵前的一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收購站的車老板程哲,一夜之間竟似乎陌生了,如今在程哲的身上,全是不解的謎團。程哲猜想接下來屯長大概可能要問些什麼,他趕忙避開說:
“照這樣看來,土匪也可能一時收斂,也有可能不再來了,但願是這樣。不過咱們也不能掉以輕心,防範些沒有壞處。還有你跟鄉親們說說,這件事過去就過去了,鄉親們沒有一家破財,沒有一人遭傷害,這就是最好的結局了。我跟鄉親們一起,相處這長時間了,鄉親們不拿我這個外鄉人當外人,在可能的情況下,站出來說句話,也是理所當然。你們可能驚訝我會用槍,你們不知道吧,在家鄉地上跑的野兔子、天上飛的斑鳩有得是,我的槍法在當地是出了名的,閑來去坡上走上一趟,總會拎上幾隻回來。後來兒時的夥伴當了警察,一年總有幾遭邀我領著打打獵。因此,長槍短槍都擺弄過,時間一長,也就熟能生巧了。不過這回隻想鎮一鎮這幫土匪,是順了手,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了。你們可能以為我還會些功夫,這也不假,我們家鄉會武術的人很多,小時候也不管成不成套路,隻是月亮地裏跟著瞎練。其實土匪也是硬著頭皮裝大膽,不是有句話叫唬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我當時是氣不過,壯著膽子跟他們較勁,還真把他們給鎮住了。不說了,老屯長你也該回去吃早飯了,我也要生火做飯了。”
“你就別做了,到我家一塊吃吧。”老屯長誠懇地邀程哲到他家裏去。
“豬肉燉酸菜粉條子,熱乎大餅子喲!”院子裏傳來少女的嬉笑叫賣聲,蘭小翎挎著個蓋著包袱的籃子進了屋。程哲送走了老屯長,返回屋時,見飯桌已擺在了炕上。蘭小翎揭去了蓋在籃子的白包袱,往桌上邊端邊說:“這是燉菜,這是剛出鍋還冒著熱氣的大餅子,快趁熱吃吧。”她又雙手抱出個小罐:“這是小米綠豆粥,喝了敗火的。喝粥要有鹹菜,這是跟朝鮮族人學的醃製的白菜蘿卜泡菜,吃鹹菜愛吃飯的,嚐嚐吧。”
程哲笑笑說:“真懶的做了,那就聽你的安排,吃現成的了。你也坐下來,一塊吃吧。這麼多夠兩三個人吃的了。”見程哲沒有推辭,蘭小翎高興了,站在一旁看著程哲吃飯,美滋滋地說:“我爹一大早就叫我娘做飯,他說你保準一宿提防著,一夜也不會合眼。我也幫著做,做好了,我一邊收拾一邊吃,早吃飽了。”
蘭小翎又從籃子裏拿出一個裝過月餅的精美的紙盒說:“這裏麵還有更好吃的,一會兒拿給你。”
“趕緊拿過來吧,一會兒要吃飽了。”程哲要接過來。蘭小翎的手又縮了回去,“這不是吃飯時吃的,閑時吃著玩的。”程哲一伸手就搶了過來,打開紙盒一看,是滿滿的一盒剝了殼的鬆籽仁。程哲愣住了,這鬆籽仁要一個一個的先軋裂口,再一個一個的剝去殼,這要多長時間呀。
“這要多費勁呀,你怎麼想起剝這個,我可不能要。飯也不吃了,生氣了。”程哲放下手裏的筷子,沒有了先前的笑模樣。
蘭小翎委屈地要掉眼淚了,低著頭小聲地嘟噥,“上次給你送的帶殼的,也沒見你砸著吃。你去省城的幾天,我們小姐妹都沒有上山的了,我去誰家串門也感覺沒意思,就在家裏剝,這幾天又剝了點,才攢了這麼多。沒事的時候吃點,還能藥死你呀。快吃飯吧,看涼了吧。”
程哲不說話,隻好吃飯。還是蘭小翎機靈,又打破了沉悶,“我爹說昨晚多虧了你,不然還不知道叫土匪打個什麼樣呢,要是打得躺在炕上,不能幹活,我們家可就慘了。全屯的人也多虧了你,土匪白來了一趟,硬是沒能搶著錢。我爹說哪天要請你到我們家好好吃頓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