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土匪也狗仗人勢地吼叫起來,“別跟這幫不看事的費口舌了,這幫老屯就是牽著不走打著倒退,幹脆來點厲害的,給他們出點血見點顏色,一個個就都老實了!”

“要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的,磨蹭時間的,加一倍!加一倍!”

老蘭見二土匪老在自己的頭頂上擺弄槍,就朝一旁挪了挪,“你想加一倍呀!”墩爺過去扒拉著老蘭的腦袋,“說話呀!裝啞巴是不是?”老蘭說:“糧還沒打完,一粒糧食也沒有賣,現在也沒有買家呀,家裏要命也拿不出錢來。”“是嘛,不嚐嚐厲害,錢是拿不出來的,那我就陪你折騰折騰!讓你乖乖地自己主動交上來!”二土匪向老蘭的前胸踹了一腳,老蘭仰麵朝天倒在地上。程哲緊挨著老蘭,下意識地拉了老蘭一把,自己也往一邊挪了挪。

二土匪又盯上了程哲,又去扒拉程哲的腦袋,說:“你還要打抱不平呀!快說,你是不是要帶個頭先交上呀!”程哲說:“我沒有種地,是給人幹活的,工錢還沒發下來。”一個土匪小嘍羅說:“他是屯前大院的,院子裏拴著三匹馬呢。”二土匪拍打著程哲的肩膀說:“用馬抵頂兩不找了,那馬就歸山寨了,塔爺等會兒你就騎馬走,還省點腳力。”

屯長趕忙出來打圓場說:“他是給人扛活的,馬是省城秦家收購站的,他就是一個趕馬車的。”二土匪用手端著程哲的下巴,像攻下一座堡壘一樣得意地說:“就這樣定了,你給他捎個信,就說馬歸塔爺了!”

“要說自己說去,我要說掌櫃的還以為是我把馬給賣了,裝進自己的腰包裏了。”程哲邊說邊站了起來,泰然自若地晃動了一下身子。這半天二土匪還沒有碰上一個敢頂風強嘴的,一下子火冒三丈,招呼門口的土匪圍上來,自己一手拽住程哲的脖領子,一手拿槍指著程哲的腦袋,看架勢要對程哲動硬的了。滿屋子的人,都為程哲捏著一把汗。

“太公由此過——”

程哲被逼無奈,一轉身,將二土匪猛力一推,還沒容得人們看清楚是怎麼回事,墩爺那大砣子的身子,就重重地壓在了門口的兩個土匪身上。在墩爺飛出去的同時,他手中的槍也已經到了程哲的手上。隨著叭叭兩聲槍響,屋裏高處的蠟燭燈火四濺。

滿屋子一片寂靜。當人們再定睛看時,程哲已經站在塔爺身後。擒賊先擒王,他一手扶著塔爺的肩膀,一手拿槍頂著塔爺的腦袋。塔爺使勁向上起了三起,隻聽到椅子嘎嘎作響,但虎背熊腰的塔爺硬是沒有站起來。

隻聽程哲大聲喊:“誰也不要動,誰動打死誰!誰要動一下,你們的塔爺也就先上西天啦!”土匪下鄉哄搶老百姓的財物,都是手到擒來,哪裏遇到過這種場麵,全都呆若木雞了。

隻聽程哲又在塔爺的耳朵邊上說:“他們叫你塔爺,我也叫一聲塔爺,有點對不住了,委屈你一會兒,我有幾句話要說,可以嗎?”

被壓在墩爺身下的兩個土匪哇哇亂叫,墩爺也掙紮著要起來。叭!叭!又是兩聲槍響,又是二支蠟燭滅了,墩爺再不敢動彈,所有的土匪也都原地不動,鴉雀無聲。

塔爺的身上像壓上了千斤,甭說向上起,就是坐著,整個身子也好像要塌下去。這會兒他已是汗流浹背,結結巴巴地說:“你說——你說,有話——好說。”他又對他的手下頒下命令:“山頭上的都給我聽好了,都老老實實呆著,聽好漢說話,有違的,等著抽筋扒皮!”

“塔爺發話了,要你們耐心聽著,你們就耐點心聽我說。先給你們說說種莊稼,咱就不說開墾土地有多費勁,就說種莊稼,先要起壟、下籽、間苗、鏟草、收割、運到場院、打場,裝袋子,這是豐收年景。一季下來,農民要出多少力,是一個汗珠子掉到地上摔八瓣呀。你們倒好,張口就是幾十塊大洋,這要幾畝地的糧食呀。你們這幫人裏頭一定也有種過地的,知道其中的苦,吃不了這苦,才上了山,成為二流子。可你們轉身拿了老百姓的血汗錢,去吃喝嫖賭,你們自己說說,這還叫人嗎!假若你們辛辛苦苦種地收的糧食,讓別人搶了去,你們會怎麼想?還有人口口聲聲找女人快活,假若別人到你家門口找你的姐姐妹妹快活,你心裏是什麼滋味,你能答應嗎。隻要你還披著張人皮,就好好想想吧。弟兄們,這是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