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用異樣的眼光看了一眼剛剛走出刑部大牢的小白菜,對圍在身邊的一幫人說道:“這次大夥吃了那麼多苦,說起原因來,應了那句‘紅顏禍水’的古語。自古不隻是紅顏自己薄命而已,這紅顏也會禍及他人。要不是小白菜長得有幾分姿色,有誰會在意她和誰睡覺了?有誰會管她和誰相好了?要不是街巷間有她和楊二爺的傳聞,我們哪會吃這麼多的苦頭?這個女人啊……”王林故意停下說話,向四周看了看,見大家都在聽他說話,便接著說道:“你們都還記得吧,從一出生她就尅死了自己的親生父親,後來又尅死了自己的丈夫,現在又尅死了自己的公公沈體仁,還連帶著尅死了吳玉琨、陳竹山。看來這個女人尅死男人的本事是越來越大了。以後,大家離她遠一些為好。”
王林自己絕不會講起,為沈喻氏向餘杭縣衙書寫呈狀時有意擴大其詞的行徑。
王林在當地本有較高威信,人們聽後,紛紛附和。大家都覺得王林之言很是在理,都把滿腔怨恨,發泄到了小白菜頭上。眼神中,充滿了對小白菜的怨恨和恐懼。
小白菜見這些同鄉都以異樣的目光審視著自己,渾身不自在,不敢上前和他們攀談。見自己的生身母親喻王氏,走了過去,喊了一聲“娘”。可這位喻王氏,一來聽信了王林之言,二來怕女兒回鄉之後無處安生,到自己這邊來吃白飯。自己是一個再嫁之婦,在家裏沒有說話的地位,無法承擔這份責任。幹脆不予理睬,也可就此省心。於是,埋下頭去,沒有理睬小白菜。小白菜見此,連自己的生身母親都如此怨恨於她,心都碎了。從此,這一幫人對小白菜避之猶恐不及。可憐小白菜,連一個願意和她說話的人都沒有。
正當刑部官員準備將這一幫人帶向京杭運河碼頭時,葉天一匆匆趕來,大聲問道:“哪一位是從浙江來的楊乃武?”葉天一為楊乃武一案東奔西走,竭盡所能,然至今才得以謀麵,卻絕無在楊乃武麵前炫耀功勞之意。楊乃武問道:“這位先生有何指教?在下就是楊乃武。”葉天一說道:“嗬嗬!楊先生,久仰,久仰。鄙人是上海《申報》的記者,姓葉,名天一。鄙人得知楊先生才華橫溢,近日行將出獄,便向本館推薦。昨日剛得本館回函,同意請楊先生到本館任職。鄙人已替你和夫人買好了去上海的船票,請楊先生夫婦乘坐小火輪去上海。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楊乃武正愁日後生活不知該如何著落,聽了葉先生之言後大喜,說道:“多謝葉先生,多謝葉先生!”葉天一將兩張船交給楊乃武,又給楊乃武二十個大洋,以作途中之用。楊乃武又一次感謝葉天一。
楊乃武正要離開,葉天一突然悄悄地問道:“楊先生,您下身果有暗記麼?”
楊乃武哈哈笑道:“沒有暗記,便是暗記。此乃鄙人之小計也!葉先生為何問及此事?”
葉天一道:“原來如此!‘沒有暗記,便是暗記’,此說實在是高!不瞞楊先生,鄙人看了楊先生的申訴材料之後,對此印象特別深刻,並從此點認定楊先生有冤。誰想還是被楊先生蒙了一把。”
楊乃武說道:“葉先生見諒!隻是案子確為冤案,決無蒙騙世人之意。至於具體申訴理由,不得不動點歪腦子了,這也是被逼無奈之事。”
葉天一說道:“楊先生高見!”說完,朝楊乃武拱了拱手。楊乃武和小楊詹氏一道向葉天一揮手告辭。
葉天一目送楊乃武離去,想到世上真真假假之事竟是如此紛繁複雜,不禁感慨萬千!
此後,楊乃武便到了上海《申報》館任編校之職。
小白菜與一幹人證由刑部官員帶領,上了去杭州的一艘大船。船內嘰嘰喳喳,好不熱鬧。隻有小白菜,獨自一人坐在船艙一角,無人理睬。
應然見小白菜上了船,隨同鄉親們一同返鄉,料想途中不會有意外事由。那船或許得一個來月才到得了餘杭。應然有神通在身,何願吱吱呀呀地聽著船漿的慢行曲回鄉?應然心想,小白菜已安然渡過這次狂風大浪,大約菩薩所交差使已算完成。想到離開崇山密林之中的徑山寺已近三年,還真有些思念。如今在京已了無牽掛,得離開京城,回餘杭徑山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