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祖蔭一想,華能此話不錯,此問確是應該去問仵作。可是既已來到此地,就再聊聊中毒後死亡前的症狀也好,遂說道:“嗬嗬,那倒也是。鄙人雖對書畫鑒定略知一二,可要作出一幅書畫來,那就隻能是幹瞪眼了。好吧!那就請大人說說砒霜中毒者死亡之前,有些什麼症狀,好嗎?”
華能說道:“如此,潘大人請聽好了。雖說禦醫在朝廷裏不可能遇到砒霜中毒的患者,隻是作為一個郎中,這也是基本知識,自小學醫之時就未曾忘懷。醫生遇到病人,首先想到的是如何確診病人是何病情。砒霜中毒者,既有他殺,也有自殺。自殺者,既已有心要死,便不會透露所服何毒;他殺者,待得知中毒,通常已是病體沉重。所以砒霜中毒者,不可能憑借問診確認,大都要憑醫生的真本事確診是否砒霜中毒。隻有準確斷定,才好對症施救。能否準確判斷所中何毒,是能否拯救中毒者性命的決定性一步。所以,學醫者必得學會判斷患者是否中毒。砒霜是民間易得之常見毒物,故下官雖長期未曾接觸此類病症,對此倒是從未忘卻。砒霜中毒,初時,肚腹劇烈疼痛,尤如刀割,繼爾極喜飲水,再者便狂吐不止。再後來便是嘴唇外翻,七竅流血,至此,雖華佗再世,也已無力回天!”
潘祖蔭說道:“難道所有砒霜中毒者均是如此症狀,無一例外麼?”華能說道:“除非所用砒毒,不足致死。或者長期少量服用,也無此症狀。如果一次服下,足以致人死亡,必是此種症狀。因砒霜進入人體,尤如體內置入炭火,燒灼腸胃,豈有不痛之理?燒灼之後,豈有不喜飲水之理?因胃腹灼傷,豈有不狂吐不止之理?下官想起來了,大人是不是想問問楊乃武案件是否砒霜中毒?現有不少證人在京,大人可以通過詢問死者生前在旁之人,可以大抵推斷是否屬砒霜中毒。隻是下官所說的這些生前症狀隻能作為辦案參考,尚不能足以讓世人均能信服。即便此案死者生前沒有如下官所稱之症狀,也難以起到推翻原審案件之效力。”
潘祖蔭見華能說得如此信誓旦旦,想到,既是砒霜中毒而死者,生前必有如華能所稱之症狀,而自己閱遍本案材料,卻並未發現卷中有此類記載,難道此案是否砒霜中毒確有可疑?還是當時在場人證並未注意此種症狀?這倒是一個不得不予以重視的問題,必得趁此機會問問在京證人,是否可以從中發現些可疑之處。於是說道:“禦醫大人,據你所說,本案死者葛品連是否砒霜中毒而死,也可從在京證人口中得出初步看法。如果這些證人所說與您所說的症狀相同,便無須懷疑。如若不然,其中便大有文章可做了。如此,煩請您陪同下官至刑部天牢之中,問問死者臨死前在場之人如何?”華能見潘祖蔭大人十分重視自己的意見,便說道:“大人有命,下官敢不效力?”
兩人又來到刑部天牢。將沈喻氏從監中提出,在偏房之中問起案來。沈喻氏將小白菜告訴其葛品連病重直到死亡的情形又說了一遍。華能深知,此事得由自己多問問,便問道:“沈喻氏,本官問你,你說葛品連曾多次嘔吐,他嘔吐時,是像倒出來一般,還是像噴出來一般?”
沈喻氏答道:“像噴出來一般。”
華能一愣,接著又問道:“你去看葛品連以後,葛品連有無向你要水喝?”
沈喻氏道:“他倒沒有向婦人要水喝,隻是婦人曾經端水給他。”
華能問道:“你給他水後,他是急匆匆喝水,還是不想喝水,或者是喝不喝無所謂?”
沈喻氏說道:“急匆匆倒是沒有的,端給他喝,他也是喝的。”
華能又問道:“他有沒有喊肚子痛?”
沈喻氏說道:“沒有喊肚子痛,隻是婦人看得出來,他肚子是痛的。”
華能問道:“你如何知道他肚子是痛的?”
沈喻氏答道:“婦人見他時常用手捂著肚子,雙眉緊鎖,定是肚腹疼痛所致。”
華能又問道:“你兒子死亡時,你在他身邊嗎?”
沈喻氏說道:“婦人在他身邊的。”
華能問道:“那時,他嘴巴裏,鼻孔裏,眼睛裏有無血水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