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堂再次開審楊乃武與葛畢氏因奸謀毒一案。刑部大堂果然莊嚴氣派,公正廉明牌扁高掛於公堂之上。一大群衙役校尉分立兩旁。桑春榮端坐正中,錢寶廉、潘祖蔭、紹祺、賀壽慈均衣飾鮮明,分坐於桑春榮之側。公堂上雖是人頭攢動,卻是鴉雀無聲,一片肅靜。今天審的是剛剛從浙江押送到京的一幫人證。桑春榮向兩旁官員作了示意後,威嚴地說道:“將人證帶上來!”一群人證,在一名校尉帶領下,魚貫而入,在大堂之上跪下。
桑春榮開言道:“誰是吳玉琨?”
吳玉琨趕緊答道:“學生是吳玉琨。”說完,頭也不敢抬起。雖是寒冬天氣,頭上還是冒著冷汗,全身瑟瑟發抖。吳玉琨因收受了詹張氏十個大洋,違心替詹張氏遞交了公稟,至今已是追悔莫及。左思右想,仍拿不定在公堂之上該如何回答,如果按實回答不知楊乃武是否初六日回的餘杭城,那就是說,當時自己作的公稟有假。既不好向官府交待,又影響了自己一生清譽。如果堅持公稟上的說法,如果一旦被查實是虛捏之詞,不知將被官府追究何種責任。後來又突然想起臨來京之前,詹張氏和小楊詹氏雙雙來到住處,詹張氏不停地求告他,求他說句良心話。小楊詹氏更哭得像個淚人似的,求他按照公稟上內容作證。自從被定為證人以來,吳玉琨從來沒有睡過一晚好覺,為此事思來想去,不知想過多少次,一直拿不定主意,身心疲憊至極。加之年歲已大,且遠離故鄉,水土不服,吃不下,睡不安,身體已難支撐。山野村夫,從未見過這樣的仗陣,今天到了刑部大堂,人已似在雲裏霧裏,不知身在何處。最後,他定下一個信念,決定仍依公稟上的內容陳述,既為兩個多次來求告的女人,也為保衛自己的一生清譽。
桑春榮又問道:“今年多大年紀?”
吳玉琨答道:“學生今年已是五十有六了。”
桑春榮問道:“吳玉琨,你口稱學生,有何功名在身?”
吳玉琨說道:“學生是餘杭縣貢生。”
桑春榮說道:“哦,原來還是有功名之人,請起來回話。”吳玉琨抖抖瑟瑟,半天爬不起來。起來後,還是搖搖晃晃,站立不穩。
楊恭治也被帶上了大堂。他見過世麵,此時也能鎮定自若,應對自如。
桑春榮又問道:“誰是詹善政?”
詹善政抬頭說道:“小人是詹善政。”桑春榮問道:“今年多大年紀?”詹善政答道:“小人今年二十有八了。”桑春榮問道:“你以何為生?”詹善政答道:“小人以經營紙張為生,是做紙生意的。”桑春榮說道:“你起來回話。”詹善政說道:“謝過大老爺!”
桑春榮又問道:“誰是沈祥?”沈祥抬頭答道:“小人是沈祥。”桑春榮問道:“今年多大年紀?”沈祥答道:“小人今年四十六了。”桑春榮又問道:“你以何為生?”沈祥答道:“小人是餘杭縣衙門裏的仵作。”桑春榮說道:“哦,是衙門仵作,請起來回話。”沈祥說道:“是,多謝大老爺。”
桑春榮又問道:“誰是楊小橋?”楊小橋趕緊答道:“小人就是。”桑春榮問道:“今年多大年紀?”楊小橋回答:“小人今年二十三了。”桑春榮問道:“你以何為生?”楊小橋答道:“小人是餘杭倉前鎮愛仁堂藥店夥計。”桑春榮說道:“起來回話。”楊小橋答道:“是,謝大老爺。”
桑春榮又對錢姚氏、沈彩泉一一核對了身份。嗣後,桑春榮說道:“今天,刑部大堂審理楊乃武與葛畢氏因奸謀毒一案,列位證人應當如實回答審理本案官員的問話,不得虛捏證詞,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知道的就說知道,不知道的就說不知道,不得相互串供,如發現胡亂作證,將嚴懲不貸。各位證人都聽明白了嗎?”一幫證人齊聲說道:“小人聽明白了。”桑春榮說道:“現在將證人帶下去,吳玉琨留下。”
待其他人證帶下公堂,桑春榮說道:“現請潘祖蔭潘大人繼續審理本案。”
潘祖蔭問道:“吳玉琨,你是第一個在公稟上簽名的,對嗎?”
吳玉琨答道:“回大老爺,是的。”
潘祖蔭問道:“那麼你說一說公稟上的內容。”
吳玉琨答:“是。”便將公稟上的內容又複述了一遍。潘祖蔭將吳玉琨複述內容與浙江巡撫送上的公稟原文核對,見沒有什麼破綻,接著問道:“你是否確實知道楊乃武是十月初六日回的餘杭城裏?”
吳玉琨心想,必須咬牙說是,便說道:“是,學生確實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