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祖蔭心想,楊小橋這一番話語是否屬實,隻要問問已在京城的錢姚氏便一清二楚。如楊小橋此言不虛,浙江官府上呈的所謂楊小橋不回寧波的原因係為上京作證之說,便與其本人所說有差距了。又想,楊小橋到底是在愛仁堂藥店坐堂行醫,還是在藥店當夥計,現已立時可斷。坐堂行醫與藥店夥計有著很大區別,坐堂行醫之人,可懂藥理,卻不一定識得藥材,更不一定知道藥材價格。如果是藥店夥計,必然識得藥材,也知道藥材價格。如果能證明楊小橋確是藥店夥計,則陳明的證詞又一次與真情有別了。
當下,潘祖蔭問道:“楊小橋,剛才你說你是在愛仁堂藥店當的夥計,這藥店夥計是幹些什麼的?”
楊小橋答道:“回大人,小人在愛仁堂藥店裏剛去時做一些粗活,幫掌櫃家裏幹幹活,切切藥片,碾碾藥粉,曬曬藥材。第二年掌櫃的就教小人識藥,當歸熟地什麼的。第三年才叫小人依方撮藥,第四年小人可以計算藥方價格,收款記帳。掌櫃過世後,錢姚氏不懂藥材,也不會管理藥店,店裏一切大小事情都由小人一人說了算。”
潘祖蔭故意問道:“那錢姚氏就不怕你把店搞砸,或者貪占她店內財產嗎?”
楊小橋說道:“這麼多年了,小人為人如何,錢姚氏當然是知道的。小人是不可能亂來的。小人隻是想把店弄得好一點,以後自己經營時會好一些。現在小人要是亂來,把店搞砸了,小人豈不是為了眼前小利,丟掉了小人一輩子的飯碗了嗎?”
潘祖蔭心想,這楊小橋說得還真是在理上,從這些話語中,可以說明楊小橋此人不像公差陳明證詞裏所說的那樣人品低劣。潘祖蔭又想到最後一招,讓楊小橋辨藥報價。以確認楊小橋到底是否藥店夥計。潘祖蔭拿出從藥店裏買來的幾味藥,叫楊小橋報上藥名,報上價格。楊小橋所報藥名一無差錯,所報藥價也相差無幾。於是,潘祖蔭確信,楊小橋並非是在愛仁堂藥店坐堂行醫之人,確是一個夥計。其現在所說的話語,應是可信的。作為一個夥計,他很有可能知道十月初三日,楊乃武是否曾到愛仁堂藥店買過砒霜。
想到此,潘祖蔭問道:“楊小橋,你是否知道為何會叫你到北京來作證?”
楊小橋說道:“回大人,掌櫃的死後,小人就說過,以後弄不好官府要找小的作證了。因為小人是藥店夥計,官府肯定認為小人也應該知道楊乃武有否到店裏來買過藥。以前有掌櫃的頂著,用不著找小人,而今掌櫃沒了,隻好來找小人了。”
潘祖蔭問道:“既然如此,那麼本官問你,楊乃武是否曾到你店裏來買過砒霜?”
楊小橋說道:“回大人。小人實實的不知道楊乃武有否到藥店來買過砒霜。至少,小人可以說,楊乃武沒有從小人手裏買過砒霜。至於楊乃武有無從掌櫃的手上買過砒霜,小人實在是不知道的。”
潘祖蔭問道:“你家掌櫃的是住在店裏的,還是另有住處?”
楊小橋答道:“我家掌櫃的不住店裏。夜間,隻有小人一人住在店裏看店。”
潘祖蔭說道:“如此說來,楊乃武有無到你店買過砒霜,你是應當知道的。”
楊小橋說道:“小人雖日夜都在店裏,隻是偶爾也要外出,有時,也要在店堂後麵切藥、曬藥。說不定小人正好上茅房,楊乃武恰恰就在那時在掌櫃的手上買走了砒霜。反正那段時間沒有人從小人的手上買過砒霜。小人也沒有看到掌櫃的賣給他人砒霜。小人現在說的,都是實話。”
潘祖蔭見楊小橋如此回答,覺得沒有必要繼續問下去。好在已經知道楊小橋所言,與浙江官府送上的材料已是大大的不同。又與錢姚氏核對,發現楊小橋所言確非虛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