窟含真笑道:“他一個太監,也敢出如此大言!如今張帥不來,想是趕去了金城罷?哈哈,哈哈。有你來元帥在,想必亦作得主。”
來護兒急道:“葉護有所不知,這裘監軍乃是皇上身邊的近臣,向來為皇上寵信。雖然不理軍務,但比起我來護兒,說話卻管用的多。我雖也做得主,卻是不好……”
窟含真道:“元帥太謙了。其實隻須定訂合約,我大軍如約退去,就是大功一件。在你家皇上跟前那是昂首挺胸,有甚麼不便的?來帥不須顧慮,我家可汗為表誠意,昨日已備下一份薄禮,請來帥笑納。”舉銀槍搖一搖,前陣閃開一條道,走出一群牛羊來。窟含真笑道:“牛羊五百頭。聞得安定城中糧草緊缺,可汗特備此禮,請城中諸位將領享用。”又施禮道:“明日請來帥前來我營中相商,還有禮物贈送。”
來護兒見了牛羊牲畜,鼓腮瞪眼欲要拒絕,聞得後一句又笑:“好。待本帥與監軍商議商議,明日就在西營相見。”
孟慶站在後麵,心中暗暗好笑。這裘福與來護兒一硬一軟,一白一紅,當真唱作俱佳,幾十年的官沒有白做。若是換了張須陀出來,隻怕便不得有這等效果。正想間,薛世雄弛來,湊在耳邊稟報:“孟大人,斥候探子已點清楚了,後陣大軍少了五萬餘人。”
孟慶點點頭:“薛兄再去點一次,萬萬錯不得。”薛世雄得令縱馬回去。再看來護兒,已與窟含真並轡而行,正穿過牛羊,將他送回突厥隊中去。
回至城裏,幾人便在一處擬條目。來護兒作主,寫了四條:一是退軍;二是訂約;三是歸還失陷將士;四是陪銀一百萬。裘公公又寫奏折,備述安定邊況,叫快馬飛遞長安。張須陀並不理會這些事,在一旁打趣來護兒:“來帥果然膽大,敢去老虎嘴裏搶吃食。不知處羅明日送的是何禮物?早知如此,老子便上陣談一談也罷……”
來護兒笑嘻嘻的,不搭話,言語間連連稱讚孟慶:“難得孟將軍勇武過人,又兼料事如神,真是……嘖嘖,怕是不輸與楊老國公了。今日處羅隱去了五萬軍,果真便如孟將軍的所料,兵士都在營中歇息整飭。不知以後便如何?我軍何時出擊為佳?”
孟慶道:“來帥過獎。小將也是胡亂猜想,若是不錯,他明日又要叫數萬軍歇息。那便是打定主意要取我安定南下了……”
張須陀接道:“老子也打定主意要破了他西突厥!‘軍半渡而擊之’,老子待他歇了二十萬軍,再去劫營,這叫‘軍半歇而擊之’。他談的正好,必然無備。”又說來護兒:“倒要看來帥如何作戲了,如要被他看破,安定休矣。”
來護兒道:“何須作戲?啟民在我手中,西營在他手中,便真談一談罷了。依本帥看來,東麵吃緊,明日又有禮收,該做退讓的還是我等。左右過幾日便要動手。”
裘公公道:“你也與他一份禮罷。他送的牛羊,咱家卻送何物?不要重,也不能輕了。”
孟慶在一邊插不上嘴,心中便想:他送牛羊,老子便送驢麼。安定城中銅錢肉的味道大大不錯,明日帶他幾十進去叫處羅吃個飽,這份禮物不輕不重,恰恰剛好。礙著裘公公,“銅錢肉”三字憋在口內卻不好說出來。
忽聽張須陀道:“老子倒有一物送他。城南的銅錢……那個”陡地住口,喃喃道:“不大好不大好。送別物罷。”叫孟慶:“你不是‘料事如神’麼?送甚麼好?”
孟慶挺胸道:“戍主說的是銅錢肉吧,末將嚐過,以為甚好。”
裘公公聽了,便問:“卻是何物?”
孟慶搶先答應:“乃是安定城中的一項肉食,別處沒有。小將吃過,至今尚想再吃,隻不知道是何物所製。確是美味。”又加一句:“非同一般。”
來護兒點頭:“不錯。幾盒糕點肉食,再有兩三甕酒水,倒也成禮。”
裘公公將眼去看張須陀:“來安定也有幾日了,卻不知還有這般美味。張帥久戍西疆,想來已吃的膩了。”他久在宮中,甚麼菜肴未曾嚐過?卻不知曉這“銅錢肉”是何物。心想此物必是草原上才有的稀罕物件,倒要問一問。待破了突厥回至長安,也好喜上加喜,將此物獻與皇上皇後,又是一功。
便問:“張帥,那‘銅錢肉’是何物?”
張須陀恨不的將孟慶掐死,也不知孟慶是否真的不明那肉食乃是驢子的陽具製成。當著閹人說陽物,豈不是找事?心下煩惱,臉上微笑:“本帥也不知是何物所製,想來是尋常豬羊肉而已,小民挾技自秘,因此傳揚。”又道:“公公常居宮中,口味一向清淡,那銅錢肉其實就是一道鹵菜,民間作坊以鹽醃製,常常在瓦罐裏泡上四五日不止,既不幹淨,又鹹得緊,定然不趁公公心意。”指著孟慶,瞪眼道:“似這黑廝,叫花子的出身,方才愛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