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身碎骨(2 / 3)

早操的時間已到,我咬緊牙關,跟在隊伍最後麵。我想我慢慢地跑隻要堅持三圈,問題應該不大,但是我高估了自己脆弱的身體,更沒想到小產後的劇烈運動對自己將造成的終身傷害。跑了十幾步,我就感覺下身一股股熱流傾瀉而下,我想可能是排淤血的湯藥在運動後的加速,按照景主任的叮囑,這幾天一直在使用衛生巾,所以並沒有太在意,隻是小心地邁著腿,因為每邁一步都有著錐心的刺痛傳遍我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我一遍一遍地提醒自己,這是對你的懲罰你必須接受!零下幾度的早晨,我的後背早已讓冷汗濕透。跑了大半圈的時候,我意識到情況的嚴重,因為下身的熱流非但沒有減少,而是一股接一股如同放閘的洪水,雖是冬天,隔著厚厚的褲子和工裝,我感覺那一股股熱流早已浸透了下身,因為我看到自己跑過的地麵,一滴一滴殷紅的鮮血,份外刺目。我停了下來,站在那兒一動不動,有種天旋地轉的暈旋,不能倒下,不能,我咬著牙,一遍一遍告訴自己,海燕你不能在這個時候倒下,你不能讓所有人看到你的難堪。我想慢慢向大廳走去,可是雙腿像麵條一樣沒有力度,邁出去卻感覺不到腿的存在,隻感到濕漉漉的褲子冰涼的貼在腿上,像是站在冰冷的河水裏,凍得我全身打顫,無法邁步,這時向晴天向後看了看掉隊的我,完全沒有注意到我的狀況,衝著我喊:“快點,掉隊磨蹭的加罰兩圈”。我尷尬地站在那兒,殷紅的鮮血順著鞋子流了下來,我咬著牙臉色慘白……第二圈的隊伍已經跑到了我的身後,有人看到了我腳下的血,驚叫著,整齊的隊伍忽然就裂開了一道縫隙。我感覺自己的頭腦已經不清醒起來,視線也開始模糊,不對不對,是我的隱形眼鏡跑掉了嗎?我努力地搖搖頭,恍惚中我看到那個再熟悉不過的黑牌照的000開了過來,為什麼這麼近我卻看不清牌照上的數字?有個熟悉的身影打開車門衝著人群走來,瞪著眼睛奇怪地看著站在街上一動不動的我。我忽然紅了眼眶,熱淚噴湧而出,不要哭,不能哭,我用最後的意識反複告誡著自己,不知道是淚水模糊了雙眼還是失血過多的原因,我發現自己已經看不到眼前的事物了,一陣痙攣般的刺痛讓我瞬間恢複了一點殘存的意識,我感覺自己從山崖下墜落,好象又回到了父親的夢境中,就在我倒下的一刹那,有一個溫暖的臂膀接住了我。

當我看到向晴海在身後抱住我的一瞬間,我沒有了意識。

有人在叫我,那聲音好遙遠,好空曠,我好想抓住那聲音,但是所有的人和事物都是模糊一片,眼前好多人影在晃動,我這是怎麼了?是瞎了嗎?我瞪著眼睛努力地看著,就是無法看清,無法聽清,我想抓住什麼,可是我什麼也抓不住,我大聲回應著呼喚我的聲音,可是我發出的聲音那麼微弱,微弱地連我自己都聽不到。我感覺自己走在一片白雪茫茫的雪地裏迷失了方向,我聽到父親的聲音,我聽到向晴海的聲音,我聽到吳欣的聲音,但誰也看不到,我越來越冷,越走越慢,我感覺自己就要被暴風雪吞噬,好累,好冷,終於倒在雪地上失去知覺。

有一個熟悉的聲音穿越時空,把我從冰雪中喚醒,那麼渾厚卻那麼動聽,在這冰天雪地的蒼茫中,如此溫暖,像一股暖流,我感覺冰涼的身體漸漸有了知覺,有了溫度,有了意識,一雙溫暖的手握著我凍僵的手,象是有一股真氣源源不斷地注入我的體內。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握著那雙溫暖無比的手不肯鬆開,真氣的熱流一點一點傳遍了我的全身,我試著站了起來,那雙手牽著我穿出樹林。那是父親的手嗎?為什麼如此溫暖?在這冰封的天地中為什麼讓我如此眷戀?

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看到的是向晴海疲憊又深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我,大大的眼睛裏布滿了紅血絲,目光中有憐惜,有探究,有疑問,有責備,還有我看不懂的內容……我永遠都看不透向晴海深邃目光背後隱藏的真實。隻有那隻緊緊握著我的手,溫暖踏實,緊緊地把我的手攥在掌中,生怕我稍縱即逝。原來夢裏的一切都是真的。

“傻妞你終於醒了!”溫柔中流露著責備,那雙抓著我的大手不容反抗地把我蒼白的手貼在他的臉上,暖暖的,這還是那個商海中呼風喚雨的向晴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