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城市漸漸歸於寂靜。半個月亮竭力地明亮著天空,灰白的月光滲透肉色窗紗,摻進室內溫熱的氣息裏。
大發在這個陌生的家,躺在陌生的床上,麵對剛剛認識不久,同樣陌生的漂亮妻子,他感到別扭和拘謹。同時又感覺新鮮和興奮。秀麗身穿白色睡衣,背對著他躺著。烏黑的長發自由地堆瀉在肩胛和枕邊。大發注視著眼前美麗女人的身體,吸吮著她身上散發出來的誘人的體息,大發心房跳動劇烈,他猛地抱住身邊的尤物……
“滾一邊去!”隨怒吼而來的是秀麗猛烈的掙脫,以及她一隻玉腿向後猛踹。
那玉腿踹到了大發的要害,他立刻撒手一邊捂肚子去了。不用說,身體裏的欲火也瞬間灰飛煙滅。好厲害的女人!此時,他的感覺就像在別人家裏調戲了別人的老婆。
大發沉默了,思路不能不轉向更迫切該解決的問題上來。他想到明天,想到今後,自己的腦子裏是一片空白,該怎樣麵對外麵的世界呢?單位、上司、同事和朋友統統陌生……良久,他怯生生地懇求:“秀麗,你幫幫我,給我講講我的事情……”
沉寂,秀麗不理不睬。大發別無出路,搬著她的肩膀哀求:“我也不知道以前做了什麼傷害你的事兒,但看在還躺在一張床上的份上,幫幫我,說說我的事兒。今後我要好好做人,好好對你。”
屋內靜得很,能聽見客廳裏石英鍾的“哢哢”聲。秀麗終於轉過身來,伸手開了床頭燈,坐起來說:“既然是這樣,廖大發,你先說說,你把咱北企的那兩千五百萬元貸款轉哪兒去了?這回在家裏你放心說。”
大發驚得也坐起來。懵懂地問:“什麼兩千五百萬?我不知道啊?莫不是你又在故意嚇我?”
“你還裝!我沒閑功夫嚇唬你。在醫院說話不方便,我不得不撒謊。這可是要掉腦袋的事!我倆夫妻一場,你說你要好好對我,那你就說實話吧!那筆錢弄那去了?”秀麗的語氣十分嚴肅、誠懇。
大發愣柾了,秀麗的表情和口氣都是不容置疑的。他努力地在大腦中搜索,一遍又一遍,可是腦中就像一片蒼茫的霧海,什麼也尋不見。良久,他無奈地說:“秀麗,請相信我,我不會拿自己的腦袋開玩笑!你說的事我沒丁點兒印象。如果你不是故意嚇我,那就給我講講事情的來龍去脈吧……”
秀麗“唉”一聲說:“難以相信,這麼大的事你也忘!好吧!我給你講……”
秀麗就從大發買了北企她起了疑心講起,一直講到大發最後這次外出不歸,她找人打開保險櫃,證實了貸款資金中有兩千五百萬元下落不明等等。
大發聽得像個木頭人。邊聽邊竭力地思索著,試圖在腦子裏尋找根據對上號,可努力依然是白廢。他聽秀麗講,就如同聽別人的故事。
秀麗用狐疑的目光盯著他問:“這回記起沒有?”
大發一臉苦相:“沒、沒有。”
“等著,我給你拿證據!”秀麗“騰”地下床,去了客廳。
大發正疑惑間,秀麗回屋,把一摞紙仍在床上。邊上床邊說:“鐵證如山,你看吧!”
大發戰戰兢兢地拿起來翻看,見有兩份貸款合同,一份是市發行的貸款四千萬元。一份是市農機幫扶基金會的貸款一千二百萬元。都是正規印刷文書,白紙黑字,款款清楚。供貸方印信和自己的簽名以及鮮紅的手印兒曆曆刺目!
又見四份手寫借據複印件。一張四百萬元的,兩張三百萬元的,一張二百萬元的。債權人就是秀麗說的那四位公司老總。借款人簽字都是他廖大發。名字上也摁了鮮紅的手印兒。
他最後拿起那本流水賬看。賬簿是個學生大筆記本,原有橫格用鋼筆打上豎線。上麵的記載是這樣:
收入支出明細表
收入(元)支出(元)月日用途備注
6,400,000030,000,0009.4買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