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諄諄唇舌利如刃 (一)(2 / 2)

此時尚早,探驪閣裏麵,隻有幾個大茶壺在打掃雜務。在這裏過夜的精疲力竭的客人們,還未能起床,樓子裏的姑娘們也都還在貪睡,這時是一天中最寧靜的片刻。

其實在逃跑時往這種樓子裏鑽,是大忌,隻要人家將門一堵,便能從容的甕中捉鱉了。但是我往這種樓子裏跑,除了是慌不擇路,其實還有一個原因。

———我曾聽的康先生說過,這些窯子背後都有朝裏的大官撐腰,尋常沒有人敢在這種樓子裏鬧事撒野,更沒有人敢再次當場殺人了。

我便是把這一點當作最後一線生機,若是他們不瞎的話,應該不敢動刀動槍的直闖進來。

不過,我很快卻失望了。

因為隨著我逃了進來,那公子哥尖叫著,指使著些勁裝打手們水一般的湧了進來,一刻也沒有疑遲。

如果那公子哥腦袋沒有問題的話,隻有一個可能,那便是他根本不把這樓子的後台大官放在眼裏。

在這溫柔鄉中,那些殺聲震天的大漢們的殺氣,卻一點也沒有減少,光憑那聲勢,便足夠將我攪得粉碎。

其實,即便是沒有殺氣,我也快粉碎了———那些明晃晃的刀,已經幾乎砍到我屁股上了。

那些龜公和大茶壺都是些欺善怕惡之輩,本還想咋唬幾聲,但一經瞅見那公子哥,便都跑得一幹二淨了。這使我更加明確了一點,這公子哥的確是這京城中,一個極不好惹的角兒。

看來,我真的死定了。

探驪閣中生意雖好,卻從來都沒有這麼熱鬧過,不消一盞茶的時間,便湧進來幾百人。他們滿滿當當的站滿了大廳中和樓梯上,那公子哥一麵揮劍空砍著麵前的空氣,一麵向我尖聲叫囂:跑啊!你倒是再跑啊?!我看你這王八蛋能跑到天上去?......

我心中罵道:嘿,恐怕你這孫子,現在連王八的“蛋”都沒了吧?

但我腳下還真的跑個不停。我盡全力奔上了樓,持刀弄棒的勁裝大漢跟在我身後湧了上來,看來他們並不著急把我分屍了。

那刀尖上簇簇湧動的光亮,讓我想起了在倭國那個暴雨傾盆時的酒屋中。但是,這次得到光卻是那次的幾十倍。

而且,我想這次百裏也不會那麼及時地出現了。

我心中苦笑不已,那一次是為了那個倭國的酒屋老板娘,這一次是為了這呆呆傻傻的白癡。

酒屋老板娘差點害的我命喪異鄉。這百刀分屍,便是救這呆呆的白癡,所“報答”我的麼?

三樓的走道上,已經全都站滿了勁裝大漢,樓道的門全都緊緊地閉著。那些在樓子裏過夜的客人,和那些姑娘見了這陣勢,那有不避之理?

實在是沒有路走了。

公子哥正得意洋洋的尖叫、尖笑著什麼,猴子一般的。好像已經盤算好,第一刀從我身上的那個地方開始了。

我回過頭,朝那公子哥笑了笑,呸的一口濃痰朝他唾去,在他更加憤恨的尖叫中,我用盡最後力氣,撞開了麵前緊緊閉著的門。

我想好了,我寧願從這樓子後窗口跳下去摔死,也肯定好過落在這公子哥手中。

我已經料定我撞開房門的一瞬間,會有女人甚至男人的尖叫響起。但是我絕對沒有想到,我破門而入的一瞬間,迎麵而來的是一道刀光。

我從未見過如此快疾的刀光。

和它比,那些“拔刀隊”的劍道高手的揮刀速度,就像是打哈欠驅蚊子一般的慢散。

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一把刀的速度,但我破門的那一瞬間,這把刀已經穩穩架在我脖子上了

———我敢肯定,隻要我稍有一動,不僅我的腦袋,我的身體和我身後拖拽的白癡一並,被這刀光斬成兩截。

刀光定下,我才看的到架在我脖子上的,是柄碩大無比的刀———如同一扇小門板般大小寬厚的,長柄厚背鬼頭大環刀。

而持著這把刀的,更是一個壯碩無比的人———一個滿麵根根針戟虯髯,肌肉盤紮的軀體,如同古樹般粗壯無比的大漢。

但很顯然,這漢子不是救我命的,而是要我命的。

我有個感覺:身後有幾百把刀加在一起,都沒有這一刀一人給我的威懾力大。

但是,這一刀一人的威懾,卻還是及不上赤手空拳的百裏太一。

因為利刃在頸,我雖被威懾震撼的一動不敢動,可還是有餘心敢偷偷朝這屋中瞥去一眼。這一眼望去,我便愣了一下。

原來這間屋子裏,有很多人,約摸十幾個。但卻沒有一個女人,都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