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軒緘默半晌,乃問:“如若方便,先生可否將往事訴說與我?”
“你既欲知,我也無須有所隱瞞,說實話,恍惚歲月,我每每回想起往昔之事,總覺那不是我的故事,而是在講述他人的人生。”桓伊沒有拒絕,開始說道:“昔日,北狄胡戎以蠻暴南下,危及中原華夏,我為保全九州燦爛文明,勞碌奔波,然而中原局勢每況愈下,我亦變得愈發心憂,到最後,甚至背離了本心,親情與理智之間,極端戰勝了冷靜和理智,變得不擇手段起來…”
“為民族存亡而戰,懷著極大的複仇情緒和對國家的責任感,為了保全華夏文明不淪落在夷狄之手,我選擇了犧牲小我而保大我,為此,不惜殺死好友…”
話題沉重非常,雲夢先生一貫溫和平靜的語氣也略顯嚴肅,但可以看出,他現在已經釋然了許多許多,能將這一切事實說出來,就是很好的證明。
“犧牲小我,保全大局嗎…”翼軒也在內心深處質問自己,換做是他,是否會像雲夢先生一樣,為了大義,而犯下不可挽回的事情。
“最令我不敢相信的是,到頭來,事情卻全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麼糟糕,北胡人並沒有消滅漢人,也沒有消滅華夏的文明,相反的,胡人竟成為了文明的守護者,或許這正是上蒼對我的諷刺,卻心懷慈悲,給了我一個不算壞的結局,隻是,已經逝去的人,終究無可挽回。”
翼軒沒有一句可以說的話,不過,他驟然想起雲奚之教過自己的一段話,遂道:“我聽人說,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先生還請節哀。”
“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對,對。”雲夢先生起身,負手而立道:“我亦是通透了此節,才選擇避世隱居,盡己之能,為這雲夢澤開創出一片無憂無慮的天地。”
他將水魚國的存在告訴了翼軒,幾乎是跟霏蕥說過的事情,都一字不落地講了個清清楚楚。
翼軒聽罷所有,正好此時有些許水魚民上岸,翼軒與它們交流,實在大開眼界,直到待那幾條魚兒問罷桓伊一些孔孟之道的不解之處,才又重新下水去了。
“桓伊先生,您是我見過的人之中,最為不凡的人了!”
“之前,那位姑娘,也說了類似的話。”桓伊笑道,語氣重新緩和起來:“我雖不知你們究竟有何難解難分的恩怨情仇,也不知她為何要隱瞞姓名於我,但以與她前麵的交流與經曆,我可以看得出,索菲亞的確是位好姑娘,唯有這名字古怪了一些。”
“索菲亞…好姑娘?”翼軒還是有些犯疙瘩,對,索菲亞在一個正常人的眼中,的確是個容姿絕色的女子,可絕色並不一定代表是個好姑娘,雲夢先生既然說出此話,可見定然是有過考證,有一番道理和憑證的。
“翼公子,你方才也說,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何不放下此前種種,去重新認識她呢?我活得越久,見識地越多,就越讚同一個道理。”
“什麼道理?”
“生而可貴,珍惜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