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你…”武光君無奈一笑：“公炎，你蔣家世世代代，皆是貴族，教化極高，修性甚佳，你治國理政之才，也是無可挑剔，可怎的，偏偏落個膽小懼死的心思？”
蔣公炎一直僵直身子行著禮，唯唯諾諾地接道：“蔣家雖曰貴族，實與凡人無二，聖上麵前，臣更乃草芥之臣，雖自認並不貪生，但天下百姓，誰人不畏死？”
武光君聞言，點頭道：“此話甚妙，朕記下了。”
“然而，朕不會要你的命，何須如此悚惶？”他搖搖頭，仍舊對此，對公炎的態度略為失望。
話雖如此問，可在蔣公炎的角度說，他又怎能說出心中所想？
皇帝暗中誅子，有違人倫，逆了天道！以他老成，必然聯想到其後果，自己知曉了這個消息，相當於被卷進了恐怖的漩渦之中，若武光君臨死之際，怕他日後泄密，將誅子之事傳了出去，汙了自己的帝名，豈不是要事先就斬草除根，免留後患？
那種時候，武光君豈還會顧念什麼昔日總角之誼？他連殺兒子都做得出來，怎會對自己下不了手？！
且就算是躲過了武光君這一劫，下一任皇帝呢？不論是太子劉玉，二皇子劉越，三皇子劉尚，誰做了皇帝，如果知道自己暗中曉得這個秘密，為了保證他先代父皇的名聲，確保民心不亂，也必會使出什麼手段來！
帝都權力之中，總是充滿著各種有形或無形的危險，稍有不慎，四處都是殺機！
武光君見他久久沒有回話，隻得道：“今番朕喚你來，不為別的，隻為想在駕崩之前，與老友推心置腹，公炎，在你離開這個房間之前，什麼禮節都不用行了，如昔日一般，稱呼朕為武光，不稱聖上陛下，朕也不自稱朕，好否？”
“…”蔣公炎已經明白，自己如果再彬彬行君臣之禮，反是會讓武光君心寒，致使疏遠，如果自己還想留得一線生機，就必須照武光君說的做，哪怕這個要求，讓他有些手足無措，誠惶誠恐。
“好吧…武光。”蔣公炎抬頭看他，他忽而意識到，自己已經許久許久，沒有這麼近距離正麵，這麼四目平等相對的見過昔日好友了。
“好，公炎，好。”武光君難得欣喜起來，拍拍蔣公炎的肩膀，“老友，我們坐下說。”
二人遂就坐，武光君歎了一口氣，剛才的高興已經一笑而過，餘下的，才是難題。
“公炎啊…你說，我這麼做，究竟是對，還是錯呢？”武光君臉色哀憫，道：“我知道，古人有雲，虎毒尚不食子，我劉武光，大概是曆代以來，唯一一個誅殺親子的皇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