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頡厲聲喝道:“公主小心了。”
履癸剛要伸手去攙扶搖搖欲墜的白蟰,白蟰卻強行睜開眼睛,露出兩隻被夏頡震傷變得血紅一片的眼珠子。她沙啞著嗓子尖叫道:“夏頡,你……好,很好,你這個臣子,真的好得不得了!”劇烈的喘息了幾聲,白蟰陰狠的說道:“大王,這樣的忠臣能臣,您要好好的賞賜他啊!若是大王不賞,我也可以替大王分憂的。
一直在旁邊坐觀好戲的履癸終於開口了,他輕聲笑問道:“好啦,白蟰,不要調皮搗蛋了,看你的眼睛,差點沒瞎了罷?還不快去叫人救治?”隨手一掌拍在白蟰的後心,將白蟰強行震飛出了這片山林的巫法禁製,履癸的麵色這才突然一沉,擺出大王的威嚴來問道:“夏頡,有何事?”
朝履癸行了一禮,夏頡淡淡的說道:“半月之後,鎮天塔動工的一切準備就緒。還請大王親臨,替鎮天塔的開工奠基,舉行祭祀大典。那建木,也要由大王連同諸位巫尊,從巫山移出去塔基處才行。”
履癸的麵色一動,狂喜道:“這就準備好了麼?這才幾天的功夫?夏頡,你的功勞,本王記下了。”用力的拍了拍夏頡的肩膀,履癸若有所指的說道:“你的功勞,本王不會忘記。隻是白蟰那邊……看在她是先王骨血的份上,你,就受點委屈罷。”
夏頡皺起了眉頭,淡然道:“但,大王不怕公主她壞了鎮天塔的大事麼?”
履癸眉頭一挑,厲聲道:“她敢!她若是敢壞了鎮天塔的大計,本王也就顧不得這麼多了,非要讓她受盡天下的酷刑,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履癸兩手向天筆直的舉起,厲聲喝道:“誰敢壞我大夏千秋大計,殺,殺,殺,殺,殺!本王給你大權,殺!”
半月之後,都廣之野。
這裏,是當年建木曾經矗立的地方;這裏,是當年的登天捷徑所在。
這裏,曾經有一座比安邑的規模還要大上百倍的城池;這裏,曾經聚集了巫族九成以上的高手菁華。
這裏,曾經是天神、仙人、諸多神獸、洪荒精怪、遠古妖靈等等族類頻繁出沒的場所;這裏,是那個神話時代的焦點,多少風流人物,多少強絕一時的三界尊者,在這裏演繹過一幕幕讓人心跳、汗流的或者悲壯、或者旖旎、風華絕世的篇章。
這裏,曾經是三界的樞紐;這裏,曾經是一切的核心。
天神們在這裏遊曳過,上古的煉氣士們在這裏交換過各種寶物,各種各樣的族類,在這裏求得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有不知道多少強大的生靈,通過這裏登上了天庭,脫離了生老病死的輪回之苦。
鴻鈞,在這裏講過道;三清,在這裏訪過友;傳說中那些赫赫有名的大神,曾經在這裏飲酒聚賭,打架鬥毆;那些被人類視為聖人的傳說中的伏羲、神農等人,也在這裏留下過自己的足跡。
但是,一切都終結於極其久遠前的某一天,不可考證的某一天。天帝突然命令一對天神兄弟揮起戰斧,劈斷了這天地之間最古老的靈根,散去了溝通天地的靈氣之橋,斷絕了天地之路。自此之後,天神回歸天庭,人類留於大地,幽魂返回地底,精怪散失於山川湖海之間,妖靈奔走於青冥雲朵之上,都廣之野,漸漸的被人遺忘。
隨後,一切曾經存在的,一切曾經經曆過的,從曆史變成了傳說,從傳說變成了神話,從神話,變成了隻有少數人知曉的神秘囈語。
都廣之野,漸漸的沉寂,終歸死寂一片,最終被所有人遺忘。
歲月抹去了曾經的巨大城垣,荒草覆蓋了那遠古的風流所在,那些強者的墓地,在無數年的風吹雨打中化為一杯荒土,隻有蒼涼的風時時在這片廣袤的神異的荒原上拂過,在偶爾經過的人耳邊低聲的喃喃自語,述說著那曾經有過的絕世風流。
這裏,是大地上靈性最重的地方,任何一名合格的大巫,擁有著真鼎位六鼎以上巫力的大巫,隻要站在這土地上,就能聽到風中無數的靈魂在向他們述說那曾經的故事,講述那曾經豔絕天下的美人、強絕一時的英雄。那些風花雪月,那些刀光劍影,那些曾經的喜怒哀樂以及恩怨情仇,被這些靈魂用自己獨特的幽魂之聲一一傾訴。
那細碎的聲響,好似一道道通透的風,在大巫們的身體上進進出出,在大巫們的巫源上留下古老蒼涼的烙印。
這一塊荒原,是神性的土地。他是一塊無形的豐碑,九州之上,無數種族、無數年來所積蓄起的光輝萬丈的文明,哪怕這些種族已經消散於時間的洪流中,隻要都廣之野還在,他們的光輝就會流傳下去。那是神話,神話的年代,神話中的人,那是綺麗的,不可描述的偉大時代。
這一日,無數年的死寂被人打破。按照巫神的指點,大巫們重新尋回了都廣之野這片被世人遺忘的所在,在曾經的建木舊址上,大興土木。
直徑九百裏的圓形地基,這是鎮天塔的底座將要占據的地盤。地基之外,密密麻麻的一處處山岩壘成的房屋、庫房,是提供給建造鎮天塔的大巫和工匠居住的場所,一切所需的輜重,也都儲存在那些庫房中。
從地基的邊緣向外推進一千裏,這麼大的一個圓形區域,被數千座大小軍鎮分割包圍,近千萬來自於大夏各支軍隊中最為強橫的戰士彙聚在這些軍鎮中,嚴密的保護著鎮天塔的機密。大夏軍部,刑天厄親自頒發了最為嚴酷的屠殺令,凡是沒有正當理由敢於隨意靠近這個包圍圈的任何人,殺!並誅滅九族。凡是進入了鎮天塔的工地,沒有夏頡的親筆諭令而想要離開工地的,無論是大巫還是工匠,一律誅滅九族!
數萬來自幻巫殿的精英,分布在直徑三千多裏的廣袤範圍內,死死的鎮守著地上一個巨大巫陣的重要陣眼。他們手上都捧著小山一般巨大的極品原玉,隻待一聲令下,這些原玉填充進地上預先留下的陣眼中,這有史以來最為龐大最為複雜的一個幻陣即將發動,除非是實力比這數萬名大巫聯手還要強大三倍,否則沒人可以用任何手段窺探這一塊區域內的一草一木。
在鎮天塔完工之前,這些大巫將作為看守陣眼的巫衛,一步都不得離開,他們的巫力、他們的性命、他們的靈魂,將和腳下的巫陣連為一體,巫陣若是被破,他們將粉身碎骨、魂飛魄散。
同樣規模龐大的巫陣,還有十幾個,分別是其他幾大巫殿布置的,用來預防地下滲透和空中滲透的殺陣。這些殺陣隱藏在幻巫殿的巨大幻陣中,沒有嶄露絲毫。隻有那偶爾隱約飄散出的一絲殺氣,讓人覺得這裏並不是什麼安居樂業的好所在。
數十萬名巫殿中修為最為精深的大巫,同樣將自己作為巫陣的陣眼,牢牢的守護著鎮天塔的工地。
正午時分,九條異蛇所化的金甲蛟龍拖著履癸的車駕,被一團雲霧裹著,離地數丈的急飛而來。履癸車駕的後麵,輔弼相丞四公以及一些有資格知曉鎮天塔奧秘的臣子領了大隊護衛隨行。巨大的隊伍中,有九輛通體用青銅鑄造的巨型車輛,每一輛車都用三千六百頭鋼甲暴龍拖動。這九輛車輛上放著九尊巨大的青銅圓鼎,正是大夏的鎮國九鼎。
履癸等人頭頂上不遠處,十塊丈許直徑的金屬圓碟托著太弈、午乙、旒歆等十位巫尊,後麵跟了大批巫殿的大巫,朝工地的方向急速飛來。
那數量超過十萬的大巫在空中組成了一個極其古怪的巫陣,好似三條黑龍纏住了一顆寶珠般,防禦力極強的巫陣。那顆由三千大巫組成的寶珠核心處,就是閃動著玄色靈光的建木,建木頂部的幾根枝椏迎風招展,葉片發出清脆的聲響,隔開還有老遠,一股濃鬱的青木靈氣已經撲麵湧來,同時天地間的一切元力都急速朝建木湧了過去。
“九鼎?”站在鎮天塔基正中的一處黃土台上坐鎮指揮的夏頡呆呆的看著那九輛巨大的青銅大車。鎮國九鼎,輕易不能離開安邑,上次不知被哪一位大神通者強行奪走了一段時間,使得大夏上下都陷入了顛狂狀態,今日九鼎都被運來了這裏,卻是做什麼?
青光閃出,旒歆自那圓碟上飛撲到了夏頡身邊,踮起腳尖,嘟起了小嘴。
低沉的咳嗽了一聲,夏頡急匆匆的放開了一個土黃色的屏障,大嘴飛快的在旒歆的小嘴上蜻蜓點水般擦了一下,低聲說道:“唔,這裏人多。”
旒歆會意的點了點頭,甜滋滋的笑道:“那,等會找個沒人的地方。”
夏頡翻起了白眼,蹲在夏頡頭上的白齜牙咧嘴的笑著,興奮的用兩隻後爪撲騰著夏頡的腦袋。
土黃色的屏障解開,太弈、午乙、履癸等一幹大夏高層已經走到了土台上。太弈嚴肅的說道:“以建木為基,以九鼎鎮壓元氣,這鎮天塔,是一定能成的……必須得成功。”對於鎮天塔,太弈異常的用心。他的年紀不小了,他距離突破天神之道還欠缺了一個契機,而旒歆,他的晚輩,已經突破了天神之道,這逼得原本就有點瘋瘋癲癲的太弈,益發的神經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