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成了這樣的血誓之後,夏頡不由得感慨道:“不愧是真正的紈絝,賣國都賣得這麼主動,賣得這麼徹底;就連自己的父親親眷,都一口氣賣得幹幹淨淨了。”但是他心裏又有深深的疑惑:“若說暴風是為了自己的權勢和地位這樣做,這個叫做青鴆的巫公,卻又為何由著暴風這樣胡來?莫非,青鴆和暴風的老母,不幹不淨的有一腿?話是這樣說,但是暴風按照蠻王的命令,連夜帶著數千最為精銳的屬下,連同夏頡他們一起,朝著蠻王自己的那座山城趕去。青鴆這時發揮了他身為一名蠻國獸巫的獨特本領,動用了全部的巫力,召喚來了四周山嶺裏的山精水怪各種靈體幽體,化為一團陰風黑霧,裹著隊伍連夜趕路,結果僅僅用了三兩日的時間,就趕到了這座南方山嶺中最大的山城:蚩尤城。
蚩尤城顧名思義,祭拜的祖神就是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魔神蚩尤,南方蠻族公認的最古老的祖先之一。這也是南方蠻國和大夏一直不對勁的主要原因:繼承魔神血統的蠻國和繼承天神血脈的大夏,怎麼可能湊到一起去?也就是‘蚩尤城’內,擁有南方蠻國唯一的一座巫殿,從裏麵流傳出了蠻國獨有的特色巫術,例如驅使毒蟲猛獸的技巧以及各種稀奇古怪猙獰恐怖的咒術。這座巫殿的存在,也是大夏巫教向蠻國滲透了數千年卻依然無法讓自己的巫教體係徹底控製蠻國的原因。
旎散看著前方十幾裏處猶如洪荒巨獸般盤踞在群山峻嶺之中的蚩尤城,不由得露出一絲躍躍欲試,她很是想要和蚩尤城巫殿的大巫們暗地裏交手幾次,看看這些以獸巫、醫巫、毒巫、咒巫、鬼巫為號的大巫,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憑什麼能夠和大夏巫殿劃地而分。夏頡、刑天大風、赤椋他們這些領軍作戰的將領看到這蚩尤城,卻不由得頭皮一麻,一股寒氣從天靈蓋直衝腳底。
和大夏安邑城的堂堂正正的威風不同,這座蚩尤山城簡直就是詭異猙獰到了極處,目之所見,到處都是用來殺人的物事。就在夏頡他們麵前的這座北城門,就正好加在兩座高聳近千丈的懸崖之間。懸崖前有百裏多長的山穀,寬不過兩三裏許,山穀的兩壁上,到處都是一個個的吊鬥岩窟,裏麵有金屬反光更有各種怪獸的咆哮嘶吼,時不時還有帶著一點腥味的五彩煙霧從那些洞窟角落中飄出。
正對著夏頡他們的那一段城牆,根本就是直接從山體上摳出來的一塊,高有兩百丈上下,寬有四裏左右,上麵插滿了橫七豎八、長長短短、長滿了鐵鏽的鐵刺鐵絲鐵鉤鐵爪之類。一扇寬僅有五丈許,高不過三丈的城門卻不在城牆的中間,卻是在一側山崖的腳下,看起來要多古怪就有多古怪。城牆前麵,更有一條寬百丈、深不見底的護城溝,山風自那溝中猛的吹起,發出鬼哭一般難聽的聲音。
數條僅僅有拇指粗細的紅風銅打造的鐵鏈橫貫這護城溝,上麵胡亂的架著一些木板,這就是通向蚩尤山城北城門的唯一出入通道。那山風過處,整個吊橋就‘嘩啦啦’的亂晃,晃動的幅度怕不有十幾丈,足以讓膽子小的人直接嚇得靈魂兒都飛了出去。
更加讓人感到恐怖的,是那護城溝的峭壁上,有無數的毒蟲巢穴,數以萬計的毒蟲就在那護城溝邊緣出沒,偶爾可以看到粗有兩三人環抱那等粗壯,也不知道多長的七彩巨蟒慢吞吞的從那護城溝中探出頭來。呆滯死板的蛇眼朝著夏頡他們掃了一陣,懶洋洋的噴出幾口毒氣後,又把腦袋給縮了回去。甚至就連那吊橋的鐵鏈上,也勾勾搭搭的纏著數百條劇毒蟲蘇,在那裏蠕動不休,看起來好不嚇人。
這是城牆外的場景,那城牆上則是站著高高矮矮的數千條壯漢,一個個卻不似人形,分明都是山裏的山精水怪,被那蠻王說服了請來這裏做城牆的守衛。他們手裏拎著一些稀奇古怪的沉重兵器,用嗜血的眼神冷漠的掃視著城牆下的一切活物。城牆頭上架著一些看起來破破爛爛的仿佛投石器一般的器具,卻被這些精怪當作了鍛煉體力的重物,在那裏哼哼嗤嗤的扛著亂跳。
突然間,就在夏頡他們打量這座可怕城市的時候,一名長著野豬一般腦袋,通體血紅色的肥碩精怪正扛著一柄起碼數千斤重的巨石斧頭在城牆垛兒上跳跳罵罵的叫嚷個不休,似乎正在和一個虎頭怪爭奪酒壇子喝酒呢。猛不丁的那虎頭朝著城外一指,大吼了一聲:“啊,看啊,有人來了,好多的人啊。”
‘嘎’,那豬頭猛的回頭看了一眼,卻不小心自己剛剛跳起,這一腳踏空,‘哇呀呀,救命啊’,就聽得那豬頭發出了真正的殺豬一般的慘叫,就這麼摔下了護城溝去。城牆頭上那些精怪‘嘎嘎嘎嘎’的一通爆笑,一個長著黑色蛇頭的精怪狂笑幾聲,不知道從哪裏抓來了一根粗大的山藤,慢條斯理的朝著護城溝裏放了下去。
青鴆老巫嘿嘿笑了幾聲,得意的看著有點失神的夏頡,笑嘻嘻的介紹道:“這是我們蚩尤城的北門,嘿嘿,為了防範北方來的敵人,所以修得險峻了點。這才是第一道城牆,後麵還有七道城牆哩,一道比一道艱險。咱們南方山嶺,別的東西不多,這山和懸崖嘛,要多少有多少。就是北邊城門險了一點其他幾個方向的城門就好看得多。”
刑天大風問了一句很愚蠢的話:“那,你們就不怕有人去攻打你們其他幾個方向的城門麼?就連暴風都有點受不了刑天大風這傻乎乎的問題了,暴風很是得意的跳了出來,很是得意的介紹道:“刑天軍,啊,刑天兄弟有所不知啊,我們蚩尤城根本就沒有東西兩個方向的城門,就一個南城門距離這裏起碼還有千多裏地,誰能繞過這麼大的一片山嶺跑去南邊城門打我們?東邊和西邊的山嶺,可是我們巫殿的巫都不敢輕易出入的,就算是大夏的軍隊,也無法深入那裏吧?
青鴆一本正經的說道:“是的,我們巫殿地位最高的一名巫率領十二名獸巫三十年前曾經深入過東方的蠻荒山嶺,結果被不知名的怪獸嬉戲一般打成重傷,就再也沒有人敢進去了。”夏頡心裏駭然,他自己是山林蠻人,所謂的蠻荒就是南方蠻國這一片山嶺;但是能夠被山嶺蠻人稱為蠻荒的地方,可想而知是什麼樣的凶險地帶。
一行人不再多話,青鴆用獸巫的驅獸秘術驅逐了吊橋上的那些蟲蘇,當先帶著夏頡一行人走進了那扇小小的城門。幾個僅僅在下身包裹著一條獸皮的蠻族漢子手持鋼刀,在那深邃漆黑的城門口內仔細的用火把對著暴風和青鴆的臉看了又看,確認的確是大王最喜歡的最小的兒子帶人回蚩尤城了,他們這才放開去路,卻是看都不看夏頡他們這群明顯和蠻人有區別的人一眼。唯一的麻煩就是,夏頡他們的隊伍中還拖著幾車老酒,經過城門的時候,死活被那些精怪和看門的漢子扣下了一車,卻是連暴風的麵子都不給的。這些餓酒餓慌了的精怪發作起來,哪裏管你是什麼王子不王子的?暴風無奈,隻能把他帶來孝敬自己父親的酒留下了一車,仔細的保護著另外幾車老酒,匆匆的朝著蚩尤城內行去。
幸好剩下的幾道城牆那裏,都是蠻王的心腹屬下看守,卻也不會難為暴風,故而這幾車酒才得到了保全。而城牆和城牆之間的山穀中,那七零八落的搭建的石屋茅棚,起碼也有數十萬蠻人戰士居住在裏麵。這些漢子一個個隔著老遠就聞到了車子上的酒氣,一個個站在路邊口水吧嗒的盯著那車子上的酒甕不鬆眼,卻讓夏頡很是緊張了一陣,唯恐有人強奪這些酒甕,招惹出事情來。
走過了最後一道高達五百多丈、厚有兩三裏的城牆後,夏頡他們眼前一亮,終於到了蚩尤城的腹地。和外麵城牆之間搭建的那些亂七八糟的石屋茅棚不同,蚩尤城內的建築卻是整整·齊齊的。幾乎同一模樣的石樓很規矩的修建在群山之中的一大塊平原上,石樓和石樓之間有渠溝、溪水、河流、樹林,看起來卻比安邑城都額外多了一份生機和情趣。
這裏的街市卻更是熱鬧,無數稀奇古怪模樣的精怪大搖大擺的行走在大街上,用各種古怪的貨物去交換一些更加古怪的物事,其中九成九的東西,夏頡和旒歆都不認得,讓兩人大是吃驚了一把。又有更加南邊的靠近南方大洋的古怪族類在街市中出沒,手裏鬼鬼祟祟的拿著一些精光燦燦的珠子,想要和出價最高的人交換糧食、兵器等物品。夏頡隻是以前在村子的時候見自己族人和商隊交換過皮子、海鹽等物品,卻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海洋裏的珠寶的買賣。他看著那些個子矮小皮膚發青的小人兒在大街上詭秘的交頭接耳,和那些身形巨大的精怪商討價錢,不由得問道:“這裏一個上品的海珠,要多少糧食換?暴風抓了抓腦袋,有點遲疑的說道:“我有兩年沒回這裏了。兩年前的價錢,大概是一百斤上好的粟米,可以換取一角杯的海珠吧?巫公,是不是這個價碼?反正我看這些小人每次都是很高興的,那些大夏來的商隊、東夷來的商隊,也是很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