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船到橋頭轉了彎(2)(3 / 3)

為人千萬不要當這第四等人,沒本事有脾氣,早晚會被自己的驢脾氣所害。農村人都知道,踢人的驢都早死。

關允向旁邊一閃,伸手一拉楊片西的胳膊,腳下一絆,楊片西收勢不住,猛然向前一衝,“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也是巧了,正好摔到一個台階上,當即就磕掉了兩顆門牙。

這一下楊片西不幹了,氣得哇哇直叫,從地上跳起來,伸手從同伴手中抄過一把扳手,掄圓了胳膊,朝關允當胸打來。扳手粗如小孩手臂,舞動之下,虎虎生風,這一下要是打實了,關允非要斷幾根肋骨不可。

至於嘛,一點小事上升到了要殺人取命的地步。從小到大經曆無數次打架的關允心裏清楚,很多殺人案件是衝動殺人,一開始或許隻是口角衝突,再後來上升到了罵戰,然後是打架,最後打著打著就急眼了,然後掄刀子就上,一刀下去就血濺當場了。

說來說去,還是有人好麵子,臉皮薄,越沒本事的人越怕別人看不起,想讓別人看得起,好像隻有耍耍威風擺擺造型才有效果,事實上,卻是死要麵子活受罪。許多人一直活得很累,不但有錢人累,沒錢人也累,原因就在於太高抬自己。

關允本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想法,向旁邊一閃——幸好楊片西衝動之下隻衝他大下殺手,還沒有瘋狂到衝溫琳下手的程度,否則關允就不是隻躲不還手了。他伸手一拉一個人,也不管是誰,反正他不認識,周圍人很多,誰離得近就拉誰,然後用力一推……

關允雖然沒有還手,其實也夠壞,他拉楊片西的同事當了擋箭牌。他多年打架積累了經驗,經驗永遠是最寶貴的財富,是用時間和生命為代價換來的真理。隻可惜,許多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總認為老一輩的經驗無用,等到大錯鑄成時才追悔莫及。

人生是單行道,逝去的,就永遠不再重來——關允伸手一拉一人,湊巧,此人正是楊片西的死黨馬鬆林。其實他被拉來當擋箭牌也不冤枉,剛才他偷偷摸摸想從背後黑關允一把,卻被關允眼睛的餘光掃個正著。

馬鬆林正要暗中推關允一把,好讓關允躲不過楊片西的致命一擊,不料猝不及防被關允一拉,身子一晃,正好擋在了關允麵前。他頓時大驚失色,見眼前一隻黑乎乎的巨型扳手迎麵砸來,想要躲閃已然不及,隻嚇得肝膽欲裂,大駭之下,驚叫出聲:“媽呀!”

叫媽也沒用了,楊片西飽含了全部怒火的一擊使出了全力,正好擊中馬鬆林的胸口。隻聽“噗”一聲,沉悶的鈍物入肉的聲音響起,馬鬆林的胸口以肉眼可見的恐怖速度瞬間深陷了半分有餘!“哢嚓”一聲,肋骨破裂,悶哼一聲,鮮血噴濺。

馬鬆林一口鮮血噴出,不偏不倚正噴在楊片西的臉上,楊片西凶神惡煞一般的麵孔再淋了鮮血,狀如魔鬼,猙獰、扭曲的表情,絕對可以嚇哭小孩兒。

隻不過一擊擊中馬鬆林,楊片西頓時嚇得魂飛天外,再定睛一看,見馬鬆林臉色慘白,麵無人色,委靡不振地倒在地上,眼見是人事不醒了。他驚嚇之餘,怒火衝天而起,都怪眼前的這個男人,不,還有這個女人,這一對無事生非的狗男女……

楊片西不會反思是自己先挑起事端,卻埋怨關允,也是人性中最常見的劣根性之一——嚴於律人,寬以待己。別人的錯誤就是不可饒恕的錯誤,自己的錯誤,會尋找一百個理由為自己解脫。

壞事從來是別人的,好事永遠是自己的,這種不敢正視自己缺點、不敢直麵自己不足的行徑,隻能越來越故步自封和自高自大。

楊片西將所有的過錯都歸咎到關允和溫琳身上,不過兩次攻擊關允都以失敗告終,又誤傷了馬鬆林。他瘋狂了,高高舉起帶血的扳手,狂呼亂叫如惡鬼一樣,劈頭蓋臉就朝溫琳的頭上砸來。

小孩兒手臂一般粗細的扳手,如果砸在溫琳的頭上,肯定隻有一個結果——當場斃命!

關允幾次躲閃並不還手,並不是他膽小怕事,也不是他心慈手軟,而是他不屑於和一個汽車銷售代表動手,有失身份不說,也降低他的人品。但現在他不能再忍了,楊片西喪心病狂地朝溫琳出手,而且還想一舉打死溫琳,徹底激怒了關允。

“×的!”關允冷哼一聲,驀然暴起,狠狠飛起一腳,一腳正中楊片西的胸口,“叫你們經理出來!”

關允不出手則已,一腳就踢飛了楊片西,楊片西向後一倒,摔出三米開外。

圍觀的人群不幹了,紛紛掄胳膊要群毆關允,關允冷靜地後退一步:“誰敢動手?讓你們經理出來說話,晚一步,我讓你們的店關門!”

關允雖然在官場的時間不長,但從一開始接觸縣委書記,到現在的市委一秘,他一直沒有脫離黨政權力核心,也養成了氣定神閑、高高在上的氣勢。市委一秘的威風外放出來,頓時震驚了在場的所有人。

“都住手,我看看是哪隻狗在亂叫,敢說讓我的店關門,不知道這店是誰開的?不知道我姓王嗎?”一個傲慢無比的聲音從樓上響起,一個三十出頭、其胖如豬的大胖子一步一喘地從樓上下來。每走一步,鋼架製成的樓梯就晃一晃,直讓人擔心突然之間房子會被震塌。

胖子不但胖,而且脖子上還有粗如手指的金項鏈,手中還拿著一串直徑十五毫米以上的金珠。再仔細一看,手指上還有數個碩大無比的金戒指,如果他再鑲一嘴金牙,可就真是全身上下金光閃閃了。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奧迪汽車*店的總經理王奧迪。

王奧迪賣奧迪,人也叫奧迪,至於他是一生來就叫奧迪,還是後來改名叫奧迪,就不得而知了。反正看他的形象和一身打扮,明顯可以得出結論,這是一個橫行霸道的人物。

王奧迪趾高氣揚地來到關允麵前,上下打量了關允幾眼,冷冷一笑:“你是哪個地方蹦出來的螞蚱,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想讓我的店關門?不是我說大話,黃梁沒有誰能讓我的店關門!”

關允也冷冷一笑:“也不是我說大話,我肯定可以讓你的店關門!”

另一個階段的開始

如果說一開始關允退讓,隻是不想自降身份和一名銷售一般見識,後來雖然動手打人,也不過是被迫還手,那麼當他聽到王奧迪狂妄十足的豪言壯語時,心中驀然閃過一個不可遏製的念頭——他非要關了奧迪*店不可!

不為別的,隻為了出一口氣,隻為了他忽然間發現了一個可以大做文章的切入點!

“說你螞蚱是高抬你,你還真當自己是螞蚱了?”王奧迪來到關允麵前,一張嘴就噴出一股大蒜味兒,他伸出一根手指捅了捅關允,“其實你就是一個螞蟻,我不用腳指頭踩你,就是一口唾沫也可以淹死你。可惜了你旁邊這個漂亮的姑娘,怎麼就瞎了眼,跟了你?”

溫琳此時也不凶了,反倒抱了雙臂,笑眯眯地衝王奧迪說道:“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我確實瞎了眼,不過現在眼睛又好了,後悔了,想跟別人……不知道你是?”

王奧迪聞言大喜,溫琳清新如鄰家小妹,溫婉如田園風光,是他從未見過的秀麗之姿。又見溫琳對他溫言細語,真有投懷送抱之意,更是喜不自禁,忙伸出熊掌一般的胖手:“鄙人王奧迪,是黃梁奧迪汽車*店的總經理。奧迪汽車*店投資一千萬元,是黃梁市唯一的一家奧迪汽車*店,我作為唯一的投資商,擁有*店百分之……”

“原來是王總……”溫琳打斷了王奧迪的自吹自擂,玉手輕輕和熊掌一握就分開了,“你說黃梁市沒人敢關了你的*店,這麼說,王總門路很廣後台很硬了?”

“不敢,不敢,我是土生土長的黃梁人,在黃梁的一畝三分地上,誰也動不了我一根手指頭。不瞞你說,等鄭姓一倒,黃梁三大宗姓就剩兩大宗姓了。再等崔同一高升,黃梁就王姓一家獨大了……”王奧迪誇誇其談,毫不掩飾他一臉得意之色,說話時脖子上的肥肉抖動,帶動了脖子上的金項鏈,“所以我說,放眼整個黃梁,誰敢關了我的*店?誰也不敢!”

“這麼說,王總的後台是王向東了?”若論政治頭腦,溫琳是不如金一佳,但不要忘了溫琳曾經在孔縣縣委待過一年,更不要忘了,溫琳有一個市委組織部副部長的姨。剛才王奧迪一露麵,關允神色微微一變,就立刻讓她明白,關允是動了真怒,是想出手了。

既然關允想出手,她就有必要為關允摸清對方的來路,同時也為關允拖延時間,好讓關允布局。以溫琳的手段,對付一個王奧迪綽綽有餘,何況王奧迪還是一個被下半身支配了大腦的性幻想症患者。

別說如王奧迪一樣的不法商人見了漂亮女人走不動,就連許多自以為身經百戰的官員,也有不少會栽倒在女人的身上。不管是一夜風流,還是左擁右抱,凡此種種,都是男人一旦色迷心竅就會被下半身牽著走的明證。遠的不說,就是白沙,也正是因為三個老婆的問題才被關允抓住了把柄,最終在關允的運作之下,乖乖投誠了。

王奧迪本來還被溫琳迷得五迷三道,一聽溫琳開口叫出王向東的名字,他頓時驚醒,上下打量溫琳幾眼,臉色一變:“你是誰?”

王奧迪不傻,雖然色了一些,但也不是沒有頭腦。如果說他從溫琳的口音中聽出了溫琳不是黃梁本地人,那麼溫琳一開口叫出了王向東的名字,就證明溫琳對黃梁三大宗姓的局麵不僅僅是有所耳聞,而且肯定還知道一些什麼。一個外地人知道黃梁的一些內幕,那她肯定不是一個普通的客戶。

“我不是誰,我就是一個普通的買主,本來想買一輛奧迪,可惜你這裏店大欺客,看來,這筆生意是做不成了。”說話時,溫琳嘴角流露了一絲冷笑,目光有意無意掃了躺在地上抽搐的馬鬆林一眼。

此時王奧迪更加斷定溫琳不是一般人,見到身受重傷的馬鬆林倒在血泊之中,不但沒有絲毫懼意,還泰然自若,她肯定不是什麼普通的買家。

早就有人打了120,在等救護車,馬鬆林吐了幾口鮮血之後,人事不省,生死不知。

楊片西被關允踢開之後,本想再找關允算賬,見王奧迪出麵了,就沒有再回到場中,而是坐在馬鬆林的身邊,痛哭流涕。

一場一言不合的衝突上升到幾乎出了人命的鬧劇,又是為了什麼?如果不是關允處處退讓,說不定倒在血泊中的還不止一人。有許多偶發性的殺人案,起因說出來會讓人覺得可笑,但卻偏偏又是事實。有人因為對方多看了自己一眼,就破口大罵,對方也不甘示弱,動手就打,結果最後就發展成了命案。

理智,總是說來容易做到難。有人是自尊心太強,其實自尊心太強往往是自卑的表現。有人是太唯我獨尊,不可一世,自高自大卻又是自信不足的表現。一個真正有底氣有實力的人,從來不屑於用武力或是耀武揚威來證明自己。

王奧迪從溫琳鎮靜的表現意識到不對的時候,當機立斷,大手一揮說道:“報警,看好這兩個人,別讓他們跑了!”

“報警?”關允嗬嗬一笑,“不用麻煩了,我剛才已經報警了。”

剛才溫琳有意替他打掩護,關允豈能不知溫琳的玲瓏心思?他本想直接撥打110報警,拿出手機時又改變了,直接打給了一個人。他倒想看看,這個人如何處理眼下的糾紛。

關允就是要製造一個天大的難題,好真正看清兩個人的本來麵目!

兩個人,一個似乎是已經站隊但卻依然態度不明的王向東,另一個,就是即將出場的一人……

關允話音剛落,王奧迪還沒有說話,倒在地上的馬鬆林突然又抽搐幾下,吐出了幾口鮮血,眼見是不行了。楊片西怒火攻心,見關允淡定從容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他不可抑製的憤怒突然就爆發了,從地上一躍而起,舉起手中帶血的扳手,分開人群,惡狠狠地朝關允的後背打去。

關允沒提防楊片西的拚死反撲,眼見躲閃是來不及了,而圍觀的人群配合默契地讓出一條路,擺明就是想讓楊片西將關允當場打倒在地。如果楊片西的扳手落在關允的後背上,就算不死,關允怕是也會生活不能自理了。

王奧迪一下也愣住了,溫琳更是驚嚇得花容失色,就在所有人都認定關允必定會被楊片西當場打個半死時,突然,“砰”的一聲響,楊片西如遭雷擊一般定在當場,手中的扳手失手落地,砸在了自己腳上也不覺得疼痛,隻是呆呆地低頭看向了自己的胸口。

胸口,綻放出一朵燦爛的紅色鮮花,瞬間就浸透了襯衣和領帶,並且迅速洶湧奔流,染紅了全身。楊片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麼會?怎麼可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等他想明白,隻覺得意識一陣模糊,然後眼前一黑,就一頭栽倒在地,失去了知覺。

人群在愣了片刻之後,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剛才如鞭炮一樣的響聲,原來就是傳說中的槍聲,那麼豈不是說,楊片西中槍了?

楊片西被一槍擊斃了?

“嗡……”人群嚇得四散飛逃,轉眼間,將關允和溫琳團團圍在中間的十幾人就跑得無影無蹤。場中,隻剩下了關允、溫琳和王奧迪,還有倒在血泊中的楊片西以及馬鬆林。

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響起,聲聲逼人心弦,五六名警察一路小跑,盛氣淩人地來到了關允幾人麵前。為首一人威風八麵,手中拎著一把還在冒煙的手槍,冷冰冰地對王奧迪說道:“王總,你的員工試圖攻擊國家幹部、行凶殺人,被我當場擊斃,請你跟我到局裏走一趟……”

“還有,所有的目擊證人,都要帶回分局。”黃漢鎮靜自若,一條條命令下達下去,每一條命令都有一個警察應聲去執行。黃漢目光冷峻,表情嚴肅,執行命令的警察神情凜然,現場氣氛冷氣森森。

關允站立一旁,靜默不語,隻是目光淡淡地看著黃漢收拾殘局。黃漢從令人震撼的開槍出場,到現在強勢出手,不惜冒著得罪王姓的風險也要拿下王奧迪。他的所作所為,比關允預料中更幹脆更有力。

如果說以前黃漢一直躲在背後,暗中推動黃梁局勢的前進,那麼從此刻起,黃漢終於浮出水麵,以黃梁市公安局副局長兼單水區公安分局局長的身份,正式從正麵介入黃梁局勢。由此,黃梁局勢在奧迪汽車*店事件之後,悄然轉了一個大彎。

如果說之前黃梁公安係統的天是鄭天則,那麼在奧迪汽車*店的槍響過後,黃梁公安係統,正式迎來了黃漢時代。

關允,也由第一次和王姓正麵交鋒,拉開了黃梁三大宗姓最終命運走向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