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蕩秋千 (下)(2 / 2)

在監獄中,犯人們是一切不良事件最好的替罪羔羊。這點他可清楚得很。

東棟二樓幹警值班辦公室內,一級警司正在悠閑的喝著茶看著報紙。聽了事務犯的報告,他隻是淡淡的說了句“死不了的”,就又繼續他的事情了。

事務犯猶疑的看了他一眼,眼角的餘光瞥見了桌子上兩份卷宗上寫的名字:白向雲、李刀。對幹警和犯人之間的黑幕多少有點了解的他張了張嘴不敢再做聲。

不說他隻剩下七個月不到的刑期,就算他還剩七年,也犯不著為一個剛剛進來的新丁得罪警司--反正最終受害的又不是他。

白向雲醒過來時已經是下午三點多。這時候他已滴水不進的吊著在烈日下曬了八個多小時。

睜開眼睛看著一片模糊的眼前,他不由自主的動了動身子,突然發覺腳下有異。低頭一看,自己的腳拇指在晃動間竟然能偶爾觸及到水泥地麵了。隻是地麵實在太熱,讓他有種無意中碰到了火爐沿的感覺。

吊了八個小時,他的身體竟然被地球拉長了五寸。

白向雲伸出幹巴巴的舌頭舔了舔幹裂到刺痛的嘴唇,心中苦笑了一下--自己終於還是撐不住暈了過去。

突然他覺得自己嘴唇有點濕潤,還有點鹹腥,又舔了幾下,這才確定是嘴唇幹裂到出血了,還有點腫腫的。不由在心中再次苦笑。

他動了動雙肩想活動下雙手,卻發覺自己根本做不到--雙手已經麻木到完全失去了控製,連背後肩胛部分也沒有了一點感覺。除了還能感覺到自己心跳外,隻有胸部以下頸部以上他覺得還是自己的--頭皮更是火辣辣的疼,大腦也有種思想停滯的感覺。

白向雲艱難的抬起頭向上望去,雙臂已經被曬成了暗紫色,被捆綁住的手腕看不清是什麼情形,雙掌和十指比平時大了三分之一,黑紫紫的怕人。

低下頭,他已經懶得去想自己的身體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了,能捱過今天再說。

他知道無論如何也一定要撐下去,不然以後的生活將會過得比無家可歸的流浪狗還賤。

太陽慢慢西斜,把他的影子越拉越長,再沒幾個人走動的監區中顯得是那麼的孤寂和淒滄,已經有六個腳趾頭能接觸到地麵的白向雲卻有了種絕望的感覺。

不是因為他被吊了這麼長時間不能吃不能喝,而是因為偶爾經過他身邊的幹警和犯人們眼中那中冷漠,甚至是嘲笑和幸災樂禍。早上的那一絲敬佩在經過一天時間的過濾後早已蕩然無存。

這裏的地方大了許多,監倉闊了許多,人也多了許多,卻比看守所更讓人覺得孤獨。

太陽下到了山頭上,白向雲的十個腳趾頭也終於完全踮到了操場的水泥地麵,承擔起支撐身體部分重量的責任。

一整天了,他終於有了一點點的實在感。

鬆了口氣,慢慢的調整著身體重心,讓腳尖能夠以最省力的方式承受身體的重量,好讓雙手得到一點點的活動空間。隻是腳趾也不是鐵打的,根本無法長時間支撐他整個身體,何況他已經一天沒滴水下肚了呢,就算想支撐也沒太多的力氣去做。

就這樣,白向雲一會讓手繼續吊著自己的身體,一會讓十個腳趾頭支撐一下,在得到了一點點活動的同時也以此分散了自己的注意力,也不覺得那麼累、那麼餓、那麼痛苦了。

當然,肩胛和雙臂的知覺是無法一下子恢複過來的。

隨著太陽下山,出勤的犯人們也唱著歌陸續回來了。看到還吊著的白向雲都情不自禁的多望兩眼,各式各樣的神色表情都有,隻是敬佩和同情少得可憐。

“老大,”李刀剛進了監區大門就把鋤頭丟到一邊衝了過來:“老大,你怎麼樣?沒事吧?”

白向雲虛弱的抬氣頭,雙目迷離的看著他,努力的牽出一絲笑容,低沉而嘶啞的說:“你看我象沒事的樣子嗎?”

李刀一愣,心卻放下了大半,不等白向雲再說話,轉身就向東樓辦公室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