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蒙古人並非是不知道漢帝國長城防線的空虛,但在長達一年半的時間之內,卻因為種種原因,不論是東蒙古科爾沁聯盟,還是準葛爾汗國,都沒有能夠對漢帝國北方發動大規模進攻。
據軍械糧秣統計衙門發回的報告,在草原雙方勢力之中,相對而言,科爾沁的問題要比準葛爾嚴峻得多。
這是一件令漢族知識分子萬分疑惑的事情。就個人評價上來看,科爾沁王布爾亞格瑪比之葛爾丹,可能更像符合中國人心目中的“梟雄”形象,他和草原上大多數蒙古大漢不同,他陰險狡詐,他詭異多智,他並非一貫崇尚暴力,就行事方法來講,在統一東蒙古的過程之中,更多的時候,是寧願選擇用政治手段而不是軍事手段。
科爾沁的崛起過程和準葛爾大不一樣,葛爾丹汗統一西蒙古的過程中充滿了戰爭和殺戮,他所使用的方法和千多來草原大漠上所以英雄的方法如出一轍:號令蒙古,誰不服從,立即發動雷霆萬鈞的軍事打擊;而布爾亞格瑪則是多出陰謀,就像他當初對付保日龍梅的父親、土謝圖台吉烏門圖熱一樣,利誘、拉攏、脅迫、和親等等,是他最常用的手段。
在蒙古人的價值觀念之中,這種方法是令人不齒的,他們向往崇拜的那種英雄豪傑,是無分正義河邪惡的,就是葛爾丹那種擁有強大軍事力量的人物,所以私下裏使用種種陰謀和手段和布爾亞格瑪,始終沒有得到東蒙古廣大蒙古各部落的真正臣服。
這正是“準格爾汗國”和“科爾沁聯盟”的區別,兩者同為草原上的政權,而準格爾則號稱汗國,沿襲蒙元各種政治製度,發號施令威風凜凜,而布爾亞格瑪卻隻能委委屈屈地自稱:“蒙古諸部推舉出來的頭羊。”
其實,本來布爾亞格瑪是很有機會扭轉這一局麵的,最好的機會就是在葛爾丹慘敗忻州的那一年,那時他剛剛召開那達慕大會,脅迫眾蒙古推舉他為科爾沁汗,威望如日中天,按照草原上的規矩,他就差最後一步了——那就是趁著葛爾丹最虛弱的時候,順理成章的擊敗他,把準格爾大汗的頭顱掛在他大纛的尖頂上,將整個準葛爾汗國夷為平地,如果他能夠成功做到這一點,那在今天,他就是草原上的成吉思汗。
令人萬分遺憾的是,在擁有如此巨大的政治、軍事優勢的情況之下,他居然失敗了,要知道,草原霸主是不能容忍失敗的,就像狼群中的頭狼一樣,如果一旦服從的各隻餓狼一旦發現你沒有力量,那就誰也不會再服從你了,甚至還會殺死你,取而代之。
布爾亞格瑪的情況雖然還沒有如此糟糕,但也形勢嚴峻。直到和葛爾丹打了整整三年之後,他才猛的發現,原來自己的是很缺乏軍事才能的,和他的權力和地位比較起來,這一點幾位致命。
他或許是一位優秀的政治家,頭腦精明、算計精當,並且擁有強大的組織能力,但他卻不是一個合格的軍事統帥——和中原的皇帝不同,中原的皇帝可以不會打仗,但草原上成吉思汗卻不可以。
自從在大戰中敗給葛爾丹之後,科爾沁部就一直在走下坡路,原本統一在他的戰旗之下的各部落紛紛離心離德,不再像原來那樣,對呼倫貝爾的命令俯首貼耳,東蒙古的政治形勢比西蒙古混亂得多,從吉林、黑龍江河畔,直到鄂爾多斯的數千裏的土地上,東蒙古各部無一例外的開始自找生路,和葛爾丹靠得進的部落,如三音諾顏部、阿拉善厄魯特部等,一邊服從來自科爾沁汗帳的命令,一邊和葛爾丹暗通款曲,同時又不停地像大漢帝國貢獻戰馬和皮毛;而東北遼河地區哲裏木部、錫林郭勒部、蘇楚部等,竟然一頭栽進奴爾幹都督府的懷抱,為虎作倀,和察哈爾部一樣,光明正大的站在漢人那邊欺壓蒙古人。
如果說在幾年之前,布爾亞格瑪還有進軍大都的野心的話,那到了現在,他除了想保住科爾沁的牛羊之外,就再也沒有其他的想法了。
大漠的曆史走到了今天,任何一個有眼睛的蒙古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林漢帝國的崛起勢不可擋,而他布爾亞格瑪最終的命運,注定了隻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幹淨利落的像北京投降,安安分分地做一個小小地科爾沁部主;而如果不這麼做,那就隻能像一個蒙古人那樣去戰鬥,用彎刀和弓箭粉碎漢人的鐵蹄。
公允的講,科爾沁和大漢帝國從聯盟走向決裂,絕對不是某一方的陰謀,也不是單純的背信棄義,如果說有原因的話,那就是大勢所趨,就像是那句經典的蒙古諺語:草原雖大,卻容不下兩個英雄。
和窘迫的布爾亞格瑪相比,葛爾丹的情況要好得多。事實證明,這位迅速崛起的準葛爾大汗依舊仍是草原上最傑出的英雄豪傑,雖然他也曾有過巨大的失敗,但是,他卻仍然像個男子漢那樣,重新站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