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就算有古板的冬烘先生跳出來指責有違禮法,這位牛千毓幫主也還有另外一個身份——早在年前,漕幫就在大漢帝國收複蘇北的戰爭中立下大功,得皇帝親授大漢開國縣男。
雖然從小闖蕩江湖,場麵見識無數,但迎接皇帝這種事情倒也是頭一回,牛千毓也不免心情緊張,林風還沒靠近,他就率先領頭跪拜,山呼舞蹈:“臣領開國縣牛千毓迎駕,躬請聖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朕安!”林風點點頭,臉色沉重地道,“愛卿平身,”他舉頭四顧,隻見跪拜在牛千毓之後的,除了少數漢軍駐軍軍官之外,絕大多數都是身穿精致絲綢長袍的商賈,此刻皇帝身前,人人噤若寒蟬,垂頭側目,不敢仰視,他揮揮手,“諸位辛苦!!”
“臣等不敢!!”牛千毓迅速地一個轉身,讓出城門洞,躬身指著吊橋道,“臣等代合城百姓,恭請陛下入城!!”
“不!!”林風沉聲拒絕,擺擺手,“朕這次來揚州,並不為別的,正是為了祭奠昔日清軍南下時死難的數十萬同胞手足,今日未奠英靈而入城歡宴,朕還有何麵目去駕馭天下、驅策四方?!!”
牛千毓硬生生擠出幾滴眼淚,哭泣道,“陛下之仁,臣等揚州父老感泣無地……”
林風點點頭,微微側身,朝後揮揮手,隻見後方車輪轔轔直響,數百名身穿白衣的近衛軍大漢推著數十輛馬車上前,旋即翻開車蓋,取下無數血跡斑斑地衣服,這些衣服大多是偽清官員服色,有文有武,另外少數是馬褂步服和女子身穿的對襟大褂,有些衣服窄小無比,竟然是是孩童的繈褓和百衲衣。
滿城人愕然失色,麵麵相覷,頓時嘈雜一片,人群議論紛紛。
林風昂然走到一輛馬車車頂,目光掃視四方,伸出雙手,微微淩空輕按,人群頓時安靜下來,人人屏息寧聲,等待皇帝開聲。
“諸位揚州父老,這些都是昔日從偽清吏部、兵部檢點出來的參與揚州之戰的清軍各部文物官員、甚至八旗兵士本人、家人的衣物……”
牛千毓頓時恍然大悟,伸頭前往,隻見前方那些衣服背後,每一件均貼有一張小紙片,墨跡深深,隱然就是姓名字樣,他看了片刻,隻見數百近衛軍不停的取出,堆積了老大一堆,也不知道找出了多少,心中忽然禁不住猛地一寒。
隻聽皇帝繼續說道,“……我大漢天朝,已將這些昔日屠殺無辜、肆虐揚州的雙足禽獸捉拿歸案,按照品級大小,八旗中牛錄以上、偽軍中把總以上軍官本人若活,斬首,若亡故,誅一子抵罪,餘族發配奴爾幹都督府墾荒,三代內不許回歸長城之內——而至於那些有名有姓,罪大惡極之輩,已經全部滿門誅殺,並無走脫一個!!——”
他回過頭,朝近衛軍猛地一回收,瞬間無數火把投遞在這些血衣上,烈火熊熊騰空而起,蕩起漫天塵煙。
林風微微頷首,象征性地朝天空略略拱手,“今天就讓揚州死難的無辜百姓睜開眼看看,咱們已經給他們報了仇了!!”
默默地,城上城下一片沉默,直過了好半天,不知道從哪裏傳來哽咽的哭泣聲,就像是被集體感染了似的,突然之間,麵前的萬千揚州百姓,連同護駕的數萬近衛軍官兵、大臣、隨員,一同跪伏在地,放聲痛哭。
刹那間,這片天地之中,千萬人俯首跪拜,唯獨隻有林風一人凜然直立,昂首向天,形狀威嚴到了極點。
漫天痛哭聲中,他大喝一聲,“抬上來!!”
數百名近衛軍官兵再次向前,抬過數尊石象,其中形態各異,為首做儒裝打扮,但外衣上卻披著半身鐵甲,昂頭向前,神情做悲憤狀。而在他身邊的數尊石象,卻是人人雙手倒縛,神態猥瑣,沮喪萬分,朝他跪倒在地。
人群中有眼尖的,突然認了出來,失聲大叫:“那不是史閣部麼?!……”
林風微微一笑,卻沒有立即回答,他以皇帝之身,親自出頭主持祭奠之禮,一直扯著喉嚨講話,這個時候嗓子都有些嘶啞了。
身畔汪士榮見狀,立即上前高聲回答,“不錯,正是前明大臣史可法、史閣老大人!!”
他轉身一指旁邊的幾尊跪像:“這幾個就是漢奸洪承疇、漢奸李成棟、八旗軍將領多鐸三頭牲口,陛下有旨:從今日開始,這三頭畜生就猶如嶽王廟的秦檜那樣,生生世世,永永遠遠跪在這裏,有我華夏一日,就不許它們起身!!!”
雖然是文弱書生,但這幾句話卻說得鏗鏘有聲、豪氣幹雲,數萬人頓時大聲喝彩,排在後麵聽不到的人禁不住朝前發問,口口相傳之下,不一會而遠近數十萬人人人皆知,歡呼喝彩聲一陣接著一陣,如同山呼海嘯,排山開浪而來,聲震數十裏開外。
牛千毓終於找到了一個空隙,暗暗示意手下,頓時鞭炮齊鳴,鑼鼓齊響,在震天動地的歡呼萬歲聲中,他再次率揚州士紳跪倒磕頭,憋足了勁大聲喊道:
“揚州合城百姓,恭請陛下入城駐蹕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