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守內城的簡親王喇布雖然名義上還是這支軍隊的最高統率,但實際上,他的命令,就連許多八旗兵也不太愛聽了。
清帝國走到這一步,晚景空前淒涼。
但是,更令人憐憫的一幕就要到來了--如果在這場爭奪長江中下遊的戰爭中,台灣軍能夠獲取勝利,那這支部隊或許還能以偽軍的身份繼續存在下去,但現在圍困南京的軍隊卻是那支以屠殺八旗而著名的漢軍。
據城內謠傳,大漢帝國皇帝林風禦駕已經到了城外,而且已經頒發了聖旨,此次大軍攻城之後立即屠城,南京城不留一人一犬。
現在城內的漢軍綠營兵是從全國各地抽調而來的部隊,各自不相統屬,原來在簡親王麾下時,倒也沒出什麼問題,但現在分裂之後,彼此的矛盾就立即爆發了,統率軍隊的將領品級大體上都差不多,所節製的軍隊也實力相當,所以在這個需要找出一個領頭人來一同進退的時候,出現了不少麻煩。
經過一番激烈的明爭暗鬥,眾人推選江寧將軍張延鍾為頭領,之所以推舉這個人站出來,也是經過了一番周折的,起初,大夥都覺得現在投誠是一件好事,因為就前麵各地投降同僚的經驗來看,投降就意味著官帽子,所以一旦投誠成功,那領頭的人自然會分得一塊大蛋糕;不過到了後來,等漢帝國皇帝禦駕親征的消息傳到之後,大夥又忽然發現投降也似乎是件不容易的事情--要知道以漢軍現在的實力,根本不屑於收編什麼偽軍了,而且現在還正是“禦駕親征”,誰知道對麵的皇帝會不會借幾個腦袋給江南人立威呢?!
大體上做叛徒之前的人都會心情矛盾,考慮來盤算去,最後決定公推本地地主,也就是江寧將軍出頭,到底這裏是南京,按道理算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是外人,而且他手下的部隊也全是本地人,如果一旦出了什麼麻煩,最先倒黴也是他。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張延鍾朝對麵的漢軍大營派出了第一波使者。
非常倒黴,第一個使者騎的是戰馬,或許是因為心情過於緊張的關係,負責操辦此事的人沒注意,使者出發時還是穿著盔甲,腰上掛了一把腰刀,所以當衝出城門的時候,一下就把對麵的漢軍哨兵嚇了一大跳,使者大聲喊:“勿要打槍射箭的咯,阿拉戲使者的拉……”
滿口的江蘇土話,來自北方的漢軍士兵沒一個人能聽明白他的意思,於是在無法溝通的情況下,第一個使者在離漢軍工事八十多米外,連人帶馬被火槍打成了篩子。
不過到了這個時刻,投降已經是沒有辦法放棄的事情了,於是張延鍾不得不硬著頭皮選派第二個使者,但這時目睹了前麵兄弟的慘劇之後,他手下的軍官沒有一個敢充當這個談判的角色,不論是張延鍾發脾氣也好、用官位來欺壓來好,總之就是沒有人買帳,逼急了,甚至有人還敢對著上官拍桌子發脾氣,意思大概就是: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你他媽還擺什麼將軍架子?惹火了老子,連你一塊剁了。
於是張延鍾不得不親自出動,帶了兩名親信走出城門。
為了怕引起對麵的誤會,張延鍾沒有騎馬,和兩名手下徒步前進,提著一杆用紅纓槍改裝而成的白色旗幟,一邊朝漢軍大營靠攏,一邊不停揮舞,口中大喊:“對麵的漢軍兄弟們--不要誤會,兄弟是江寧將軍張延鍾……咱們沒帶兵器……咱們是過來談判的!!”
到底是大官出身,官話講得比小兵順溜多了,這一次,漢軍的警戒哨沒有開槍,三個人順順利利的走進了漢軍大營,層層通報之後,出來的軍官宣布,兵團大都督瑞克將軍決定接見他們。
張延鍾心中緊張之至,瑞克是什麼人?天下名將啊,在外麵的市麵上,說書的先生們把現在的將領都排了一遍,這位大漢羽林將軍的位置就僅次於馬英和趙廣元,排名天下第三,據揚州麗春院傳出來的消息描敘:這位爺身高八尺,腰圍也是八尺,手持一把混金點鋼長劍,擅長霹靂金光雷電掌,一家夥下去,方圓幾裏內不分螞蟻跳蚤老鼠蟑螂,總之人畜全滅,想當初康熙皇上不信邪,硬是要頂著幹,結果被馬上就被轟得連渣滓也不剩了,端的是厲害得不得了。
以前張延鍾對這些奇奇怪怪的留言嗤之以鼻,說到底那也是個領軍的將領,若要信這個那仗也就幹脆別打了,不過到了現在這個時刻,眼見即將見到那位傳說中的人物,隻覺得胸腔中一個心砰砰砰跳得厲害,額頭上冷汗一把一把地抹,連背後都快要濕透了,腦子裏胡思亂想,一時間隻覺得自己混混噩噩,猶如行屍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