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鵡?!”林風笑了笑,他並不是很奇怪,這個時代的人似乎非常畏懼皇權,幾年工夫下來,接見時不知所措的人他見多了。
“是……是……”聽見林風說話,慕容鵡這才仿佛恍然大悟,一張馬臉登時漲得通紅,行禮道,“臣,秦皇島鎮守使慕容鵡,拜見主公!——漢王千歲!……”
“好、好!——請起、請起。”林風點點頭,伸手一指旁邊的座位,“你坐下說話。”
“是,謝主公恩典!”
“這一路上冰天雪地的,卿著實辛苦了!”
“主公繆讚,臣分所應當!”慕容鵡漸漸鎮定下來,對林風拱手道,“此次臣接到總參周司馬的令帖,特來向主公稟報秦皇島兵事!”
“嗯,這個我知道!”林風揮揮手,一旁侍立的太監立即奉上茶水,“不急,卿慢慢說——來,這是正宗的杭州茶,這次通了漕運,安徽王大海飛馬過來報效,平常人可是喝不到的,卿嚐一嚐!”
“謝主公!”慕容鵡感激的看了林風一眼,急忙大口喝茶,旁邊的太監見他如此牛飲,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聲來。慕容鵡愕然望去,不知所以。
林風突然轉過頭去,冷冷地看著那名太監,“很好笑?!”
那名太監臉色慘白,渾身如同篩糠一般不停的顫抖,連連叩首道,“奴才……奴才失儀……請、大王饒命……”
“你知道你在笑誰?!”林風指著慕容鵡道,“這位是帝國上校,國之重臣,寡人都十分敬重,象你這樣的閹人,他隨便伸一根手指頭就摁死了,你居然敢取笑他?!”他瞥了李二苟一眼,努了努嘴巴,兩名武士立即上前,將這名太監拖了出去。
轉過頭去看著慕容鵡道,“看到沒有,那幫子大臣硬是要我留著太監,也不知道他們腦袋裏在想什麼?”他搖了搖頭,輕笑道,“這些人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生怕咱們大漢不能出個魏忠賢!”
慕容鵡苦笑無言。
“剛才說到哪裏了?!——哦,對了,遠征軍都預備妥當了?!”
“是,回稟主公,按照總參衙門的命令,咱們秦皇島全數整備完畢,”說起正事,慕容鵡立即端正身體,肅容道,“啟稟主公,本部人馬計有紅夷大帆船九艘,載大炮一百八十四門,另備燧發火槍一千二百杆,抬槍、火箭、噴油筒四百支,官兵經八月訓練淘汰,得丁一千八百九十四人,其中葡人九十二名,南洋土人四十三名,荷人十一名,黑奴兵一百一十五名,其中多是醫官、郎中及領航舵手,此輩外番之人盡已效忠我大漢,其家人多半遷入遼東,可為主公效死命!”
“哦?很好……”林風點了點頭,沉吟半晌,忽然問道,“你們學了西班牙語了麼?!”
“回稟主公,此事歐姆大人早有安排,臣及手下官兵都學了不少——不敢欺瞞主公,若是真碰上西班牙夷人,恐怕隻能勉強應付,若是深談還是不行!”慕容鵡慚愧的道,“除此之外,咱們還學了一點荷蘭話和葡萄牙話。”
能勉強對話?!這應該算四級以上吧?八個月能有這水平不錯了,看來古人悟性不低嘛。林風讚賞的點了點頭,“隻要能混幾句就行,真要對話談判,還是得讓歐姆的人上,你們這些軍官要多加小心,那些通譯未必全部能靠得住,你們要一人盯一個,牢牢控製!!”
“遵命!”
“剩下的這一千八、九人,能騎馬作戰的有多少?”
慕容鵡抬頭道,“回稟主公,臣選的兵多是騎兵出身,人人都可騎馬行軍、作戰,其中騎術精絕者八百人,可以馬背上開三石弓,剩下的雖然騎射不足,但也可以射火槍,另外咱們還請了馬莊炮科來訓炮,練了四百名炮手,”他看了林風一眼,皺眉道,“不過那些外番兵就差一些,多半隻會操縱風帆,除了幾個葡人荷人之外,很少有能騎馬的。”
“足夠了!”林風點點頭,對慕容鵡道,“慕容愛卿,你知不知道,你的這一千八百人可是從幾十萬漢軍裏麵精挑細選出來的,每一個人都是咱們大漢的脊骨,”他指著慕容鵡的鼻子,鄭重的告誡道,“你要明白,你的這支遠征軍,足足花費了朝廷近兩百萬兩白銀,可以頂得上兩個軍的軍費,愛卿責任之重、國家倚仗之深,縱觀古今,那都是極為罕見,你要小心謹慎,不要誤了朝廷大事!”
慕容鵡當即跪倒,叩首道,“臣一定謹慎小心,不負主公厚望!”
林風站起身來,親自將他扶起,拍拍他的肩膀,“起來吧,我們去園子裏走走。”
慕容鵡心中一驚,急忙跟在林風身後。屋外天寒地動,大地一片潔白,屋簷上垂下一尺長的冰棱,北風吹麵,好像鈍刀子割肉一樣,又生又疼。林風大步走在前頭,慕容鵡落後了半個身位,數十名近衛武士分立左右,在花園內四處警戒。
滿園青菲早已凋謝殆盡,唯獨院角兩侏梅花含苞欲放,林風眯著眼睛,仰頭看了看天空,此刻時盡黃昏,天色陰霾,鵝毛大雪紛紛揚揚,不住的飄落下來,落了眾人滿頭滿臉,他情不自禁的縮了縮手,籠在嘴邊一邊嗬氣一邊笑道,“慕容鵡,你知不知道,你這一去,關山萬裏、大海茫茫,恐怕再也不會回來了!”
慕容鵡臉色沉重,緩緩點頭,聲音幹澀之極,“回稟主公,臣知道。”
“嗯,那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要花費這麼多銀兩,耗費這麼多忠勇的將士去遠征異域他鄉?!”
“臣知道,咱們是要替呂宋的數萬子民報仇雪恨,要讓蠻夷知道,犯我大漢者,雖遠必誅!!!”慕容鵡捏著拳頭,神色激動。
“嗯,這個是一頭……”出乎慕容鵡意料,林風並沒有立即鼓勵讚賞,他搖頭一笑,“慕容愛卿,你這個想法很好,但是不全對——你知道為什麼麼?!”
“臣駑鈍,還請主公指點!”
“怎麼說呢?!……”林風想了想,轉身看著慕容鵡,“你家裏原來是做過小生意的吧?”
慕容鵡滿臉驚奇,他不知道主公為什麼這個時候說這件事情,難道這和打仗有關係麼?!“回主公的話,臣家裏是釀燒酒的!”
“是吧,那我就這麼跟你說——”林風指著北方,“咱們這個大漢國,就好比是一個大商號,我這個漢王,就好比是這個商號的掌櫃,你——慕容鵡,那就是這個商號的夥計了……這麼說你明白麼?!”
“回稟主公,臣……臣愚昧……”慕容鵡這時的確是一頭霧水。
“嗯,我舉個例子,你看咱們前麵的那個大清國,咱們就拿他來說話,”說道這裏,林風笑了笑,“努爾哈赤和皇太極帶領的那個滿洲八旗,其實也是一個大商號,全體滿人都是這個商號的股東,而滿清的皇帝,就是這個商號的掌櫃,而他們經營的是什麼呢?經營的就是這百姓、土地!”
“臣不明白!……”
林風沒有理會他,徑自說道,“好吧,這個滿清商號的本錢是什麼?他們的本錢就是八旗子弟的性命,努爾哈赤就用這些八旗子弟的性命和明朝做生意,後來賺了一大票利潤——這個利潤就是遼東數百百姓的身家性命,全體滿人都有得分紅,”林風笑笑著轉過身去,“你也是遼東人,恐怕也聽過你爹爹說起往事吧?當年努爾哈赤自稱天命汗,宣布遼東全體的漢人都是滿人的奴隸,要殺就殺、要搶就搶——這就是滿清商號的紅利!!”
慕容鵡恍然省悟,抬頭看著林風,一時癡癡呆呆,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
“後來這個滿清商號經營得法,於是越做越大,趁著對手大明商號虧空,竟然一直做到北京城了,”林風哈哈大笑,一拍大腿,“這個賺頭可就更大了,他們宣布全體華夏人都是他們的奴隸,以辮子為記號,編了個南七北六十三省,每個省份都按時繳納紅利,這邊八旗子弟就優哉遊哉的在北京城住下,坐穩了股東身份,隻要是滿人,不論大人小孩,落下地就有銀子糧米,每月按時到滿清商號去領錢糧……”說道這裏,他啞然失笑,對慕容鵡笑道,“慕容愛卿,你說是也不是?!”
“是,回稟主公,臣明白!!”慕容鵡點了點頭。
“嗯,明白了就好!”林風笑道,“現在咱們的大漢商號,其實就和滿清商號一樣,全體大漢百姓就是咱們的股東,我是這個商號的掌櫃,而愛卿你們,則就是這個商號的夥計,咱們的任務,就是一心一意的給這些股東找紅利!”他拍拍慕容鵡的肩膀,“西班牙人殺了咱們呂宋百姓,就是削了咱們大漢商號的股東,減了咱們大漢商號的紅利,所以咱們要報仇——這個是第一條。”
“還有第二條,”林風吸了一口氣,隨手接下一朵雪花,靜靜的看著它在掌心融化,空中說道,“雖說是要報仇,但咱們到底還是一個商號——商號是什麼?無利不早起,呂宋數萬百姓雖然死得可惜,但到底是死了,咱們即算是替他們報了仇,他們也活不轉來——慕容愛卿,你想想,你的這支遠征軍團,足足抵得上咱們一個野戰軍,光軍費就數百萬兩白銀,就這麼為了輕飄飄一句‘報仇’就奔赴萬裏去送死,是不是太虧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