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麗珍離開劉谘亮副省長的辦公室後,心裏絲毫沒有成功闖進省領導辦公室的喜悅,反而覺得情緒十分低落。雖然她早已不是官場菜鳥,也見多了一些官員私底下的無恥行徑,但是身居高位的劉谘亮的表現,讓她覺得深深的悲哀,連他這種級別的官員,都如此任子女胡作非為,李麗珍不知道還有什麼公平正義存在。這次李麗珍是徹底激怒了劉谘亮,她知道,自己在官場的前途,是就此中斷了。但是李麗珍並不後悔,她這個副處長的職務,既然不能為社會做出什麼貢獻,也沒什麼好留戀的了。對官場中的很多官員來說,當官就是他們安身立命的職業,和什麼理想抱負無關。但是李麗珍不同,她身上還存有精英知識分子的理想,把投身官場,看作是自己改善社會的一個途徑。現在既然這條路已被人為中斷,李麗珍覺得沒什麼可留戀的了。她要在社會上安身,並不要靠當官這個職業,以她的學識和能力,她可選擇的職業很多,可以去高校當老師教學和搞研究,也可以去知名的企業公司,做經營管理工作。李麗珍的辭職信,立刻在省廳激起了不小的反響。李麗珍以不到三十歲的年齡,官至副處級,不論人們是否對她持有偏見,但他們都認為,李麗珍在官場的前途不可限量,因為女幹部一旦突出重圍,進入較高的級別,她們和男的幹部相比,有一種特殊的優勢,更能進一步升遷。最感震驚的是副廳長何大姐,她在心裏早把李麗珍看作是年青時的她,李麗珍升至副處長,也和她向組織鼎力推薦有關。現在李麗珍突然上交辭職信,讓何大姐怎麼也不理解,她甚至還對李麗珍產生了怨氣。何大姐當即叫李麗珍來見她。李麗珍一進門,就抱歉地對何大姐說:“對不起大姐,沒有先向你彙報,我就先做決定了。”“你怎麼回事?你坦白告訴我,是不是因為上次劉谘亮的兒子的事情,讓你想辭職的?”何大姐表情嚴肅地說。李麗珍去見劉谘亮,並沒有告訴何大姐,她早就決定,不再給何大姐添麻煩了。眼下她同樣不想讓何大姐卷入更大的麻煩中,就不提劉偉中的事,而是平靜地說:“我對省直機關的工作失去了興趣,想換一個環境,所以選擇辭職。”何大姐當然不想信李麗珍的借口,以她的人生經驗來看,李麗珍的突然辭職,肯定跟劉偉中找她的麻煩有關。“機關的工作,也不是表麵上看的那麼平靜,而是充滿了各種矛盾,雖然會讓你不愉快,但這恰恰是對你能力的一種磨練,一個優秀的幹部,正是在處理一個又一個的矛盾中,成長起來,最後走到更高的領導崗位上。你不能因為暫時的不愉快,就選擇做一個逃兵,斷送了自己在省直機關打下的這麼好的基礎。”何大姐苦口婆心地勸說李麗珍。李麗珍的主意已定,以其等著劉谘亮給她穿小鞋,不如自己主動離開。其實她心裏還有個更隱秘的念頭,她想林榕被解救出來後,劉偉中仍然可能不會放過他,她想帶林榕離開太原,到一線城市去工作生活,好好照顧他一段時間。何大姐勸說無果,深感失望,原本她還希望李麗珍將來能超越她,在仕途上有更大的發展,也不枉她對李麗珍的一番培養,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相當於她自己人生的一種延續。現在這一切都成了泡影,何大姐隻有暗自歎息。李麗珍上交辭職信,還有一個直接的目的,就是向劉谘亮表現她的決心,我連官位都不要了,你要是繼續放任劉偉中胡做非為,我一定會堅持到底,向你討一個公道。官場就是一個信息傳播的載體,李麗珍要辭職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省直機關的各個部門。劉谘亮當然很快也知道這個消息,他對李麗珍的舉動深感詫異,這個女人到底想做到什麼程度?以劉谘亮幾十年來,在官場摸爬滾打的經驗,一開始,他並沒有把李麗珍的反擊太放在心上,一個省直機關的副處級幹部,翻不起多大的風浪。他也是從基層官員起步的,對官場文化很了解,對大部分官員來說,官位是最重要的,做任何事情,永遠會把自己的職位擺在第一位,主動去得罪上級領導,在官員們看來是不可思議的。在劉谘亮看來,隻要一個下級官員對上級心存畏懼,凡事畢恭畢敬,就沒什麼好擔心背後的不滿。但現在李麗珍不同了,她竟然主動丟棄了套在她身上的枷鎖,把她已得到的官位棄之敝履,那她身上會爆發出多大的能量,就讓人難以估算了。劉谘亮已經掌握了劉偉中在汾水所做的一切,原本劉偉中被人襲擊,派人懲罰凶手,是一件擺得上台麵的事。但是劉偉中私自動用地方的公權力,就把情況弄得不好公開了。再加上這件事的起因,擺脫不了胡作非為的嫌疑,一旦李麗珍破釜沉舟,把內幕情況公開,劉谘亮雖然有把握不會被李麗珍扳倒,但是產生的壞影響,卻是難以清除的。此時,在北京把劉偉中看丟的陳秘書已經返回了太原,劉谘亮把陳秘書叫進辦公室,表情嚴峻地對他說:“小陳,你馬上去渾州一趟,不要以組織的關係,直接找幫偉中辦事的人,把事情處理清楚。”陳秘書對在北京被劉偉中作弄還心有餘悸,忐忑不安地說:“老板,那偉中是不是要我帶回來?”劉谘亮擺擺手:“不用,偉中直接去北京,你到渾州時,他已經離開了,你不用管他。”陳秘書暗暗鬆了一口氣,對他這種在領導身邊當秘書的人來說,應付基層的官員,沒什麼好擔心的,因為他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身後的領導,那些官員是不會為難他的。但是劉偉中就不同了,他做事不講規矩,你又不能懲罰他,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劉谘亮對陳秘書辦事是放心的,不然也不會把他放在自己身邊。至於陳秘書在北京把劉偉中看丟,劉谘亮並不怪罪他,劉偉中這個兒子,連父親劉谘亮都經常看不住,何況一個投鼠忌器的秘書呢。陳秘書悄然趕到了渾州市,他沒有聯係市府的人,直接找到了市局的朱政委。朱政委對副省長的秘書親自上門,感到受寵若驚:“陳處長,這怎麼敢當,你有事打個電話我就過去了。”陳秘書在省府辦的職務,是秘書三處的副處長,雖然級別沒有比朱政委高,但在朱政委的口中,陳秘書就像是一個如假包換的省領導。陳秘書客套了幾句,就直接傳達劉谘亮的指示:“立刻通知太原市來的屠望都等人,把抓到的人移交給汾水縣公安局,屠望都馬上返回太原,不要留下任何檔案。由汾水縣公安局出麵,做銘泰公司老板林斌的工作,向他曉以厲害,讓他明白自己的處境,不要向外麵亂說,工作做通後,就把他放了。”“林斌的手下林繼光怎麼辦?”朱政委問道。“一起放了,不過要讓他明白,他手上還有一個對劉偉中行凶的把柄,隻要他出去後敢亂說亂動,我們隨時會追究他的刑事責任。”陳秘書趕不上脆利落地交待。朱政委笑了,劉谘亮既然想把大事化了,他們這些具體辦事的人,就輕鬆得多了。雖然林斌在屠望都手裏吃了不少苦頭,但他是一個商人,要做生意賺錢,受點委屈算得了什麼,相信林斌肯定會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