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小晶為自己對曾成舟的感情忐忑不安,但她更關心的是曾成舟現在的安危。張拙權要小六子去救曾成舟,讓韓小晶感到危機重重,她所能指望的,就是小杜能否在這個過程中,再幫曾成舟一次。她把小杜找來,告訴他張拙權的決定。小杜沒想到韓小晶竟然說服了張拙權,欣喜異常,這樣他就不用背負背叛老板的愧疚了。然而他看到韓小晶仍然一臉愁容,困惑地問道:“老板手段比我們多得是,你還怕救不出曾哥?”韓小晶欲言又止,她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小杜真相。猶豫了一會,韓小晶還是說道:“這事情沒這麼簡單,老板找的那個黑道人物,是曾成舟的仇人……”小杜驚訝地聽韓小晶說完,他沒想到天下還有這麼滑稽的事,一個要殺曾成舟的人,現在反而被張拙權請來去救曾成舟。“韓總,這事確實麻煩,我也不知怎麼辦了。”小杜無奈地說。韓小晶期盼地說:“你一定要想辦法,老板會叫你協助小六子對付二爺堂,你不能讓小六子認出曾成舟來!”小杜點點頭:“我一定盡力去做的,大不了跟小六子拚一場。”他想了想又說道:“既然確定是二爺堂抄了王雅芝的藏身點,我想先一步行動,去二爺堂的地方打探一下。”韓小晶擔心道:“這太危險了吧,他們是黑幫,人多勢眾,你就一個人,被他們抓了怎麼辦?”小杜笑著說:“這個你放心,就因為我是一個人,才更不容易被他們發現。我估計他們雖然抄了王雅芝的地方,但王雅芝也是個厲害的角色,不是那麼好對付的。我們還不能確定,王雅芝是不是也落到他們的手裏,我如果能證實王雅芝逃出了二爺堂之手,那麼救曾哥就多了一個幫手。”一九五十年代初,剛取得政府,對民間社會中猖獗的封建會道門及各種黑社會組織,開展了轟轟烈烈的鎮壓運動,基本肅清了這一危害中國社會千百年的痼疾。存立太原百來年的月娘門當然也不能幸免,靠操縱妓女獲利的大姐頭們,紛紛被政府鎮壓,槍斃的槍斃,勞改的勞改,再加上政府隨之開展的改造妓女運動,月娘門不但組織係統被一鍋端,連她生存的基礎,龐大的妓女人群也不存在了,月娘門遂在太原徹底消亡了。當年吳七姑是個大戶人家的小妾,這家人的身份很特殊,老爺是個開明紳士,熱衷於社會活動,卻不經營產業,不置辦田產,也不開錢莊和工廠作坊,但生活依然過得很富足。外人隻以為這家人祖上一定留了很財產,才讓他們生活過得無憂無慮。這家的大老婆,有個更隱秘的身份,她是月娘門的大姐頭,正是靠廣大妓女的孝敬,才讓這家人有源源不斷的財源。吳七姑被老爺納妾後,很快被大老婆拉入了月娘門,成為排行第七的姐頭。但她甚少拋頭露麵,主要擔負在家侍候老爺的事。解放後大老婆作為月娘門的頭子被鎮壓了,但她的丈夫因為在社會活動中有一定的名望,屬於統戰的對象,因此沒有受到牽連。吳七姑作為大戶人家的小妾,地位卑下,屬於被壓迫階級,自然也沒人來鎮壓她。吳七姑和老爺住的院子,就是月娘門的祖壇,竟然在那次運動中漏了網,沒有被查抄,仍然歸老爺和吳七姑一家人居住。但是好日子沒有過多久,緊接而來的四清、反右等運動,讓這家老爺終不能幸免,在一次政府工作組上門之前,已屆老年的老爺被活活嚇死了。老爺的親屬和子女也隨之四散,老宅隻剩下吳七姑一人獨守空房。轉眼到了文革時期,吳七姑被當作漏網的地主小老婆,封建會道門反動分子被掃地出門,流落太原街頭,很快就發瘋了。等運動稍微平息後,吳七姑被街道辦事處收容下來,但老宅子已經被沒收,分配給別人居住。但是居住在老宅子的人家,卻過得很不安生。人們都傳說老宅子裏常常鬧鬼,甚至說吳七姑就是因為住在老宅裏才發瘋的。在那個城市住房極度緊缺的年代,搬進老宅子裏的住戶紛紛又搬出來,最後到了文革結束時,再也沒有哪家人肯住進老宅裏。所以等到文革結束落實政策時,沒有任何阻力,政府就把老宅子歸還給了吳七姑。不過這時候吳七姑已老,獨自住在鬧鬼的老宅子裏沒人照顧,讓街道辦的人很不放心。正當街道辦的人互相推脫著不肯進老宅照顧吳七姑時,有一個自稱是吳七姑的姐姐的女人來了。這個女人就是鍾五姑,當年她作為月娘門的頭子之一被鎮壓後,在遠離太原的山溝溝裏勞改了十幾年,後來被釋放回原籍農村生活。文革後政治環境發生了變化,鍾五姑就想回太原看看,還有沒有姐妹還活著。不料令她驚喜的是,月娘門的祖壇竟然還在吳七姑的手裏,她理所當然地就在祖壇裏住了下來。街道辦的人樂得有人照顧吳七姑,不但不追查鍾五姑的為曆,還很痛快地給鍾五姑落了戶口。羅越當然不會知道,他住的院子裏,曾經因為鬧鬼,嚇跑了所有住戶。反而他覺得,這座老院子相當的幽靜,是個都市隱居的好地方。可是鍾五姑要教他月娘門的使毒法,讓他覺得住在這裏,不是那麼美妙了。鍾五姑再一次把羅越帶到地窖,這次是白天,她霸道地告訴王麗,說要給羅越用氣功治傷,叫她不用管。王麗對鍾五姑很忌憚,一句話也不敢吭,無奈地看著鍾五姑把羅越領走。王麗以為鍾五姑會那些神神鬼鬼的本事,惹惱了她,可就麻煩了。雖然是白天,但是地窖裏卻是一片漆黑。鍾五姑沒有像吳七姑那樣點油燈,而是帶了個大手電筒,她朝牆邊的那一排大陶缸照去:“這裏麵裝的都是上好的藥材,都放了幾十年了。”羅越愕然,這些藥還能用嗎?鍾五姑叫羅越拿著手電,走過去一個個揭開陶缸的蓋子:“這是闕如藤,做迷魂散的;這是斷腸草,做奪命散的;這是冰麻根,做僵屍散的……”羅越聽得毛骨聳然,這些可怕的毒藥,從鍾五姑嘴裏說出來,卻像在說一件件普通的家什。他心裏頓時冒出要逃離這裏的念頭,哆嗦地對鍾五姑說:“阿婆,你小心一點,別被毒到了。”鍾五姑不屑地說:“存在這裏的都是藥材,沒有製成藥怎麼會有功效!”“阿婆,我還是不學了吧,我又不跟人打打殺殺。”羅越忐忑地說。“閉嘴,你知道了地窖的秘密,就要學月娘門的本領,你不學也得學!”羅越惶恐不已,也不知鍾五姑這是什麼邏輯。鍾五姑不跟羅越羅嗦,叫他走到陶缸前,一個個地辨認藥材。這隻是第一步,接下來還要學習怎麼製作各種藥散。密封陶缸的蓋子被打開後,地窖裏充斥了各種藥材的怪味,讓羅越覺得難聞極了,巴不得趕緊回到地麵上,否則就要被熏死了。待在前院廂房裏的王麗,百無聊賴地呆坐著。她猜不透鍾五姑怎麼突然要用氣功給羅越治傷,沒聽王雅芝說過,這兩個老太太還有這本事呀?王雅芝也真是的,這麼多天了,也不見她回來一下,也不知道她在外麵對付二爺堂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