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卻傳來了林繼光的聲音:“起來了吧,林哥叫你去吃早飯!”羅越已經嚇出了一身冷汗,趕緊從床上起來。餐廳裏林斌已經坐在桌旁,看了羅越一眼說:“吃吧,上午有事要你幫忙。”羅越一愣,林斌接著說:“上午我要去渾州煤炭局,繼光不會說話,你是政府的人,跟他們應該說得來。”原來是這事,羅越鬆了一口氣。但是隨即他心裏又忐忑起來,他就這樣拋頭露麵,會不會被小六子他們發現?“林哥,和煤炭局的人打交道沒問題,不過我想換個名字,你看行不行?”羅越小心地說。林斌詫異了一下,馬上笑著說:“你果然是官場中混過的,做事和我們就是不一樣。行呀,你想叫什麼,我叫繼光馬上給你去印一盒名片。”“福建人陳林半天下,我也跟你們姓林吧,福州叫榕城,我就叫林榕吧。”三人驅車去市裏,縣城到市裏的公路不錯,車行半個小時就到了。林斌讓林繼光留在車裏,他和羅越去政府大樓。羅越正要下車,林斌遞給他一個皮挎包,裏麵裝了兩條中華香煙和幾罐茶葉。羅越明白怎麼回事,便接過了包。市政府大樓是新蓋的,看上去相當氣派。羅越隨林斌走進電梯,問道:“你要我怎麼做?”“我去找局長,你和礦產科的人聊聊天,晚上請他們出來喝酒。”羅越笑了笑,他這是想上下都擺平呀。電梯在十五層停下,林斌熟悉地領著羅越走進礦產科的辦公室。“張科長,又來打擾了。”林斌對一位四十歲左右,已經謝頂的男子說。羅越忙拿出一包中華煙,先敬了一支給張科長,又給室內的另外兩個男子桌上各放了一包香煙。“林總呀,來坐吧。”張科長擺出一幅公事公辦的神情,拿起暖水瓶,要給他們倒開水。羅越拿出那罐茶葉,說道:“張科長品一品我們福建的紅茶吧。”林斌介紹說:“張科長,這是我的兄弟林榕,剛從福州來的。”張科長看了羅越一眼,說:“福州過來,很遠呀。我們這裏是內地,不習慣吧。”羅越笑著說:“哪裏,山西家底厚的很,比我們福建有文化。”張科長有些詫異:“林先生不像生意人呀!”“要說做生意,晉商可是中國商人的前輩了!”羅越說。“唉,現在山西哪有幾個真正的晉商呀,都是暴發戶。”張科長歎道。“這個現象也不奇怪,社會財富剛開始積累時,都要經過這個階段,福建的有錢人還不都是暴發戶,誰膽子大,誰敢亂幹誰發財。”羅越說。“你這話說得有道理,現在這社會環境,還不具備產生儒商的條件。”張科長說。林斌見羅越和他們聊上了,就離開去找葛局長。辦公室門外走過一個豔麗的影子,張科長站起身叫了一聲:“於主任,進來坐一坐,嚐一嚐福建的茶。”隻見一位盤著長發的女子出現在辦公室門外,身上的套裝包得緊繃繃的,襯得身材凹凸有致:“要死呀,都是煙味!”她叱了一聲。羅越忙把香煙滅了,也站起身。張科長笑道:“還不都是你這個辦公主任安排的,我們這間都是和尚,你要是插個女的進來,我們肯定少抽煙!”於主任看了羅越一眼,說:“又是哪裏的煤老板吧。”張科長說:“林先生可不是煤老板,比他們有文化多了。”“有文化的還會來你這裏?”於主任又看了羅越一眼,直把他看得心裏發毛。羅越想起林斌說過的,葛局長和局辦主任有曖昧關係,應該就是這位美豔的少婦吧。他笑著對她說:“我正和張科長聊品茶的事,被他說成是有文化了。”於主任一愣,有些詫異地看了羅越一眼:“品茶當然有文化,杭州的龍井,安徽的毛尖,福建的鐵觀音,雲南的普洱,台灣的烏龍,都是曆史深厚的東西。”“我猜於主任偏愛喝綠茶。”羅越說。“紅茶喝多了發膩,綠茶可以一直喝。”於主任說。“那於主任一定會喜歡喝福建的鐵觀音,雖然比綠茶多發酵一步,但是去掉了綠茶的生澀味,又保留了清淡的口感。”羅越說。“鐵觀音要喝春茶,秋茶的味道就濁了。”於主任說。“我正好有鐵觀音的春茶,可惜沒有泡茶的茶具。”羅越說。於主任一聽,便說道:“到我辦公室去泡,礦產科哪裏是喝茶的地方。”張科長連忙說:“我也附庸風雅一回,到於主任的閨房品茶!”他當然知道於主任和葛局長的關係,有機會和她套近乎,怎麼會放棄。局辦在走廊的另一頭,比礦產科清靜多了,女人的辦公室,比男人多了許多雅致。於主任從櫥櫃裏拿出一套茶具,得意地說:“這玩意,在山西可不多見。”羅越拿起電磁爐上的不鏽鋼水壺,準備燒開水,卻被於主任一把搶了過去:“泡功夫茶的道道我會!”張科長對羅越擠擠眼:“怎麼樣,我們於主任能幹吧!”羅越笑了笑:“於主任很懂生活。”“我這不叫懂生活,頂多算得上有點小資情調。”於主任邊燒開水邊說。“說懂生活,是有點俗了。”羅越自言自語說道。於主任接話道:“現在說‘生活’兩個字,太市井了。”她果然精於茶道,不一會兒,小小的瓷杯裏就斟滿了淡黃色的鐵觀音茶湯。張科長先端起喝了一口:“香還挺香,就是味道淡。”“這茶要慢慢品,你會感到舌尖上的回甘。”於主任皺了一下眉說。“你還別說,現在有味道了!”張科長說道。於主任笑著說:“北方人,沒有南方人那麼細膩,要品得出茶,才能做出好茶,所以好茶都出在南方。林先生是哪裏人?”“我是福建人,福州的。”羅越說。“你是福建人?”於主任纖眉一挑:“不像,我倒看你像江浙一帶的人。”羅越傻笑了一下:“我是土生土長的福建人。”張科長笑著說:“你看吧,於主任也有走眼的時候呀。”於主任沒理他:“福建人會做生意,在山西做煤礦的不少,就是賺錢太厲害,惹人忌恨。林先生倒沒有生意人的樣子。”羅越心想,渾州地處山西腹地,不是做生意的福建人自然也不會來,他直覺這位於主任對她有好感,就趁熱打鐵說:“初次和你們兩位領導見麵,晚上一起吃個飯吧。”張科長說:“你要能請得動我們於主任,我就去。”羅越笑著看於主任。“你說什麼,我是那麼難請的人嗎!”於主任叱道。羅越笑著說:“那就說定了,一會我訂好酒店,再打電話。”另一邊林斌和葛局長談得並不順利,葛局長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白淨的臉上戴著一副鈦金眼鏡,對林斌要求煤礦開采權的事,總是擺出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讓林斌無可奈何。林斌隻好先跟葛局長握手告別,開采權的事再慢慢想辦法。他回到礦產科辦公室,詫異地發現羅越居然不在裏麵。“到局辦去找找吧。”辦公室裏一個男子朝林斌擠了擠眼睛。林斌一愣,狐疑地往局辦找去。羅越正和於主任、張科長聊得火熱,見到林斌在門外探出頭,便告辭出來。在電梯裏,林斌聽說羅越連於主任都一起請了,詫異地說:“你行呀,這麼快就和他們做朋友了!”羅越不好意思地說:“都是機關的人,溝通起來容易。”兩人出了政府大樓,林繼光正老老實實地待在車裏玩手機。羅越說:“有沒有清楚的酒店訂一個?”林斌說:“這個你放心,我們現在就去酒店。”林繼光熟練地開著車在市區的街道穿行,沒多久就在一幢高樓前停下。羅越鑽出車,抬頭一看,眼前是裝飾豪華的一家酒店,幾個飄逸的大字:巴黎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