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榆強不易覺察地輕歎一聲,也低下頭來。
但少婦還是覺察到了,她沉默許久,囁嚅地對一直低著頭的榆強說,其實,你不該叫我大姐……
為什麼?榆強大膽地迎接住她幽幽的目光,四目相碰時,我感到彼此靈犀之中有微風在輕拂。
少婦臉上掠過一閃而逝的笑容,用微顫的嗓音說,我屬兔,比你小一歲呢,該叫你大哥。
嗨,怎麼會這樣!榆強臉上開始發燒,鼻尖沁出亮亮的汗珠。
我以後叫你哥吧,少婦直視著榆強說道,……沒人的時候。
沒人的時候是沒誰的時候?榆強心裏淌過一陣暖流,接口說,有人時我還叫你大姐,你老公比我大嘛。
兩人相視一笑。嘖嘖,那些古往今來的戲裏演膩了的情景,真會出現在現實生活中!榆強感慨不已,突然越發對少婦敬重了,站起來禮貌地說,那,我就先過去呀,有時間再聽你彈琴吧。
唉……
有天下午,榆強跑回家來趕寫一份報告,忘了鎖屋門。那男的進來了,穿著內衣趿著拖鞋,坐到他旁邊那隻塑料小凳上,笑著說,
我看見你的門留著條縫,以為你忘了鎖門,想替你碰上,想不到你在呢。
榆強把文件存了盤,接過他遞過來的一支煙,點上跟他說話。
榆強留心地看了看那個男人的長相,高高大大,相貌也說得過去,但言談舉止市井化得厲害。
我老上夜班,這還是第一次來拜訪你,你每天都寫些什麼?
這是公司的一份報告。榆強搪塞他,但很給他麵子,不知為了什麼。
哎呀,副總經理!他看到榆強桌子上的名片,拿起來瞪著眼問榆強:是你的名片吧?榆強謙虛地點點頭,
他咂著嘴感歎道,我這幹保安的就不能跟你比,你是大經理,我是看大門的,差遠了。男的說完哈哈大笑。
榆強警惕起來,留心聽他的話外之音。
你是總經理,又是文化人,文化這一套我不懂,不過我老婆懂,她在嫁給我之前在劇團工作,後來她那個劇團解散了。
她的戲唱得好,琵琶也彈得不錯,現在偶爾還彈彈,什麼時候叫她彈給你聽聽?
那太好了,我很喜歡聽琵琶曲。榆強說著,眼睛望向電腦屏幕,莫名其妙有點緊張,心裏也著急沒寫完的報告,就把煙掐了,側身把一隻手放到鍵盤上輕輕敲打著。
那你忙吧,有空咱們再聊。男人很知趣地站起來,笑著跟榆強道別。從他的笑聲裏,榆強聽不出來有什麼特別的含意或暗示。
晚上,榆強進門就意外地看見那屋的門緊閉著,——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難道那個男的今天不上夜班?——榆強躊躇片刻,把心一橫,兩步走上去,敲了敲門。
少婦打開門,看見是榆強,並不驚奇,作了個笑容說,進來坐吧。榆強看她的眼睛紅紅的,想必哭過,坐下來暗忖:難道那男的打了她?真是個小人!
出什麼事了?榆強語調中的焦急和關切讓自己都驚奇。
沒什麼……少婦對榆強笑笑。——從彈琵琶的那晚之後,她在“沒人”時從沒叫過榆強哥,榆強在“有人”時也不叫她大姐了,彼此感到親近非常,但又不由得以禮相待。
一定有什麼事情,我能幫你嗎?榆強注視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