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歡步行,雖然年屆花甲,依然步履矯健。再說,大家都說不需要乘車。就這樣他們到達了河上的木橋邊,隊伍有點亂亂散散了。
陶甲天、潘金豔和姐姐母子倆走在最前頭;陶甲天同事、同事帶來的朋友緊隨其後,落在最後邊的是陶甲天的姐夫,他抽著雪茄煙,神態莊重,走在這條大路上他感到有點厭倦。
他時而慢吞吞地走著,時而加快步伐,一會兒跟這群人走,一會兒又跑到另一群人那裏,他總是笑嘻嘻的,似乎想聽見每個人的談話。
“可憐的帥帥現在還在上中學!”陶甲天姐夫連聲說道,“他要是高考結束去了大學,我們就可以天天來這園子裏散心了……”他看著自己的夫人和兒子,感慨萬端地說道。
但是剛剛說到這裏,他夫人卻停下來,問道:
“瞧!他們為什麼在橋上停下來?”
幾位客人、陶甲天和妻子確實佇立在橋頭上,神色遲疑不決,仿佛有什麼障礙使他們心神不定。然而,路上什麼也沒有呀。
“往前走吧!”當了大老板的丈夫嚷道。
他們仍然一動不動,望著一件向他們移動的什麼東西,而其他人還沒有望見。
大路在這裏轉彎,道旁濃密的白楊樹擋住了他們的視線。一陣隱隱約約的嘈雜聲越來越大,那是車輪的聲音,還夾雜著笑聲和劈啪的鞭子聲。
幾輛馬車出現在他們麵前,一輛接著一輛,每輛車裏都擠滿了人,簡直要把車軸壓斷了,車上的人穿的衣服有淺色的,有藍色的,也有粉紅色的,他們吵吵嚷嚷,快樂得很。
“這是怎麼回事?”陶甲天姐姐驚訝地問道。
接著,她感覺到了,也猜出來了,她對這夥人擋住了她的去路很氣憤。
“啊!是那個不要臉的女人!”就聽潘金豔的嘴裏嘟囔道,“走吧,走吧,我們隻當沒有看見……”
可是她說這話已經遲了。那幾輛馬車載著榆葉兒和她的一幫人已經到了小木橋邊,他們是去參觀善緣寺的。
由於馬車速度很快、陶甲天的姐姐母子不得不往後退了一下,潘金豔和其他人也停下來,在道路旁排成行。那行車隊真氣派。
車內的笑聲已經停止了;一張張麵孔轉過來,好奇地張望著。馬匹有節奏的疾走的聲音打破了沉靜,車上的人與車下的人互相打量著。
第一輛車裏是榆葉兒,她像貴夫人一樣仰靠在座位的靠背上,裙子在車輪上麵飄起來,她用蔑視的目光瞅著這些徒步的正經婦女。
第二輛車裏是她的姐妹們,她們幾乎把整個座位都塞滿了,把坐在她們旁邊的幾個小夥子遮擋住了,隻能看見他們那高高的鼻子。
接下來的兩輛車裏是飯店裏端盤子刷盤子的姑娘,最後一輛是四輪馬車,裏麵坐著榆三妹子老板娘和一個廚師模樣醜陋的男人。
“這是最後一輛了,對嗎?”潘金豔悄悄問陶甲天,她佯作沒有認出榆葉兒。
四輪敞篷馬車的輪子幾乎擦到了她,但她沒有往後退一步。
兩個女人用深沉的目光互相瞧了瞧,那是傾刻之間的審視,互相看透了一切,也表明了一切。至於男人們,他們個個都沒有什麼可挑剔的。
雖然眼睛都在目不轉睛的盯著那些漂亮的姑娘,但是態度顯得冷漠,像沒有認出任何人來。
陶甲天的心裏惴惴不安,生怕車上的女人中有人同他開玩笑,便摘了一根草,拿在手裏撚來撚去。
隻有陶甲天的姐夫一人站得稍遠一些,眨著眼睛與三妹子打招呼,馬車經過時,三妹子向他莞爾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