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著李名成的手,仔細打量這位當年的小老弟,榆強怎麼也不會想到這就是那個全班年齡最小的連鼻涕都擦不淨的李名成。
當年入校的時候他才十八歲,整天背個破書包,裏麵鼓鼓囊囊塞的全是書。由於家裏窮,平時上食堂,李名成總是買最便宜的飯菜。
眼前李名成與當年早已判若兩人。筆挺的西裝,油黑鋥亮的皮鞋,打著“摩絲”的背頭下是一副紅光滿麵的臉膛。
當年那無論如何也填不飽的肚子,如今也已微微隆起,在雪白的襯衣和一條絳紫色高質地領帶的映襯下,高傲地顯示著他的富有。
“別逗了,老大哥,誰不知道你這個公司董事長呀。來,快到這邊坐。咱們班就差你了。”
繞過了幾張桌,榆強和一些似曾相識又多年未曾謀麵的其他同學打著招呼,轉身來到了當年七八級三班的幾張桌前。
“喂,大家靜一靜,看看誰來了?”
頓時幾張桌都靜了下來,大家的目光一起射向了他。榆強,榆大哥,有人認出了他。
“對,他就是咱們堯舜公司的董事長,當年的榆強,榆大哥。”李名成扯著公鴨嗓高聲介紹道。大家的情緒一下子又高漲起來,同學們紛紛圍上來,拉著他的手問長問短。
看到那一張張熟悉而又陌生的麵孔,榆強眼圈都有點紅了。十多年了,當年他入校的時候隻有二十左右歲,如今三十多了,真是歲月無情,人生幾何呀。
看到這些老同學,榆強不禁又回想起了大學生涯,回想起了那些難忘的日日夜夜。
老同學到了一起,高興得幾乎有些忘形,整個宴會大廳歡歌笑語此起彼伏,有的追思往事,有的慨歎人生,有的盡情豪飲,有的甚至失聲痛哭。
這一批改革開放春風催生的第一代大學學子,別後二十多年再次相逢,在這樣一個無拘無束的場合,思緒和激情猶如奔騰的江河,在整個大廳宣泄奔流。
就在全班同學談興、酒興正濃的時候,李名成把榆強拉到一個角落,
“大哥呀,有個事我得跟你說說。來,抽一支。”一坐下來李名成就像老朋友似的趴在榆強耳邊小聲嘀咕道,並從兜裏掏出一包軟“中華”。
“哎,名成,你不是不抽煙嗎?怎麼……”
“咳,抽著玩兒唄。我問你,銀河大酒店那筆投資報告是在你們那兒待批吧?”
“你怎麼知道的?”
“這你就別問了。大哥,你就別死心眼了,放著人情你不做,何必自討苦吃呢?
你看我,市演出公司經理。雖然級別是正處,但是比局長可實惠多了,宋祖英來演出都得求我,你信不信?
我們演出公司雖然不如你們堯舜豪門深似海,但照樣也是高朋滿座,盛友如雲,省市領導、各委辦局,包括你們公司、稅務、財政這些財神爺們的頭頭腦腦,哪個沒來我這看過節目、聽過戲?太多了。
有的人幾乎是場場不落,憑什麼?一個是權,一個是錢。咱一個演出公司既無權又無錢,但是還要生存、發展,怎麼辦?咱就得借錢生錢,借權生權,借地生財麼。
可惜你這個公司董事長,放著現成的錢和權不用,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名成,你就別跟我兜圈子了,啥意思你就直說吧。”榆強真沒想到,當年一向老實本分的李名成,如今會變得這麼世故圓滑。
“你這人怎麼這麼不開竅啊,實話告訴你吧,銀河大酒店的老板是我哥們兒。每次重大演出活動,我都給他留十張票,都是前排最好的位子。
作為回報,每年他讚助我們二十萬。怎麼樣?仗義吧。前幾天他給我來了個電話,聽說咱倆是同學,讓我跟你說說,盡快把那筆投資給他批下去。你放心肯定虧待不了你。”
李名成這麼一說,榆強才明白,原來是這件事啊,早說呀,何苦繞這麼大個圈子?差點把我繞迷糊了。
看來銀河係大酒店為了這筆投資真是下了不少工夫,前兩天還托自己的親戚給他說情呢。見榆強一直隻聽不表態,李名成有點急了:
“咳,跟你明挑了吧。市裏各方麵的工作,包括你們市長的工作,人家都已經做通了,現在就差你這一哆嗦了。
“你就不能看在咱倆老同學的情分上,給點麵子,做個順水推舟的人情?”
李名成這麼一說,榆強不由得心頭一震,這件事他知道得比我還多?
想到這,榆強把酒杯端了起來,對著李名成說道:“名成,來,咱們幹一杯。感謝你今天的點撥和賜教,我謝謝你。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說完,也不等李名成,自己竟一幹而盡。
李名成一看似乎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於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拍拍榆強,走了。
喝完了酒,同學們又唱歌跳舞鬧騰了一陣子,榆強有點兒醉意,腦袋瓜子暈呼呼的下樓。司機就將車子開到了門前。榆強打開車門坐上去,就聽司機說:“榆董事長,你看是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