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赤芒一閃,一彎百節身軀躍過墨樸頭頂,隻一瞬便又貼地無蹤。隻聞聲聲細密的“稀疏”劃地,想來便是那百足飛蜈遊走的腳步。忽聞“叮叮”數聲,赤芒如刀、橫切巨蟲前腰,未料巨蟲看似遲鈍實在靈敏,竟在一瞬間便將飛蜈身形捕捉到,仗著倒骨如此近距離將那攻勢擋下。隻是飛蜈飄忽,忽隱忽現,身雖不及巨蟲十之一二,卻也因此占盡地利,牢牢抓住了主動。
那熊晦若無其事地站在原地,一不懼那巨蟲失利,二不懼墨樸轉了目標向自己襲去,卻是又何依仗?
兩鬼方一接觸,翟蓮便是無聲地退到了曹延身邊,兩處激鬥雖是精彩,他卻無心細究,隻把雙目四掃、時刻提防著潛到暗處範羊。曹延術法驚奇,自身卻是羸弱,墨樸更是專心比鬥,渾然不顧四周異動,若是此刻範羊仗著烏羊掩蓋、偷施手段,實難想象後果如何。
“曹兄,那姓範的詭計百出,是個難纏的人物,此刻借著鬼陣之便實難對付。更何況,尚有一人早早潛伏,亦是大患。不若你我躍入那鬼物鼎中,一則便於防備,二則居高臨下亦好顧及戰局,你看如何?”翟蓮抱槍在懷,戒備至於低聲提議。
“此計甚妙,還是小師叔心細。”曹延自是無甚異議,便由翟蓮協了落到鼎鬼頭頂。那鼎鬼初始不願,正好發作,卻被巨羊逼退一步,這才無奈地打了個鼻響,專心與它纏鬥。
雖是居高,兩人不敢鬆懈,於是貼背而立,無心再顧兩鬼纏鬥。再看場上,四人皆都無所動作,隻是四大巨物的纏鬥卻是激烈,尤其那翻江巨蟲,每一次移動都惹得地動有聲。
比起兩鬼的蠻力角逐,飛蜈與巨蟲的比鬥卻要精彩上許多。飛蜈快如風雷,來去無蹤,巨蟲亦是敏銳,不論對方來從何方都能仗著倒骨擋下,如此來來去去,隻聞交戈之聲愈是密集。
“怪老頭,你就這麼點本事麼?”嘴角露出一彎嘲笑,熊晦不無歎息地搖頭道,“若是如此,本爺可沒太多耐心與你糾纏了。”
“胡吹大氣,這肥蟲能有甚本事,倒叫我老人家瞧瞧。”
“哼!”熊晦也不分辯,隻是拿眼瞥了下翻江巨蟲。隻是這一瞥雖淡,巨蟲仿若受了甚驚嚇也似,當下身子一沉,偌大的腮幫子一鼓,朝著一處射去一道水箭。水箭裹著濃濃腥臭,擦著飛蜈的一腳落地炸開,恰似一團熒光綠火,將飛蜈細長的身軀勾勒通透。翟蓮眼尖,見有些微綠汁沾上了飛蜈硬殼,竟在眨眼之間溶出個指甲大小的洞孔來。
反觀墨樸,卻是兩手一抖,一時間使得飛蜈更慢了半分。這一停頓幾不可辨,誰料那巨蟲竟是洞察入微,絲毫不肯放過這一機會,接連噴出兩口水箭,一左一右擋在了飛蜈的去路上。
眼看著飛蜈便要中箭,曹延已是驚呼出聲,愈發將目光集中過去。便在這千鈞一發之時,飛蜈竟是陡然昂首,無端得直直射空。饒是如此,奈何身軀太長,尾部仍是未能逃脫厄運,“嗤”然一聲便去了三節。受創的飛蜈再不敢貿然進攻,將身一伏再度潛入了暗中。
熊晦就要露出不屑的笑意,便在這時忽聞對麵一聲低歎,卻是墨樸麵露可惜地撇了撇嘴,沒來由地道了一句:“好厲害的毒液,可惜了我的百足飛蜈......唔,這許多的量也該差不多了。”
便是翟蓮兩人也正奇怪,忽覺一團火苗化開了黑暗,倏忽間已是繞著巨蟲與熊晦鋪天蓋地地蔓延開。這一場無端的大火便似來從地底,將措手不及的熊晦吞噬其中,仿佛已將勝局奠定。
曹延噏動著肉鼻,蹙眉道:“是硫磺。”這一聲卻叫翟蓮瞬間了悟,他始終想不通飛蜈體型甚薄,淺身鬼氣可謂無影無蹤,卻仗著飛躍之能與巨蟲纏鬥。此刻一場大火,卻也燒去了他心中所有的謎團。
他見過公輸韶的青鸞,自然知曉厲害的機關獸絕非外表那般簡單,內中必然藏有玄妙之處。想來,墨樸的飛蜈中便是藏了硫磺,之所以與巨蟲纏鬥,一則消去熊晦戒心,再則便是為了將那硫磺粉沾染遍四周,待得時機成熟機關引發火器,便始“借來”了這一場地火。翟蓮不得不感歎一聲,墨樸雖是頑童心性,卻也粗中有細。
這時,兩鬼的角鬥亦是近了尾聲,鼎鬼凶性愈盛,早將巨羊撕食了一半。吞了濃厚如墨的巨羊,鼎鬼肌理更漲,左腳的鐐銬上,一座巨鼎緩緩凝聚,仿佛昭示著,它的威能更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