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嵩山五子(1 / 3)

完顏烏蒙也看出了其中的端倪,抖抖索索地道:“你們不是鬼嗎?好,好,你們若放了我,我願意起出藏在城外的財寶分給你們,添宅置院、采辦糧帛,從此安安穩穩地過完下半輩子如何?”

白衣女鬼冷笑道:“我要是放你,就連你一文錢也不要;若是不想放你,便是金山銀山堆在我麵前,也於事無補。”扭頭對瘋顛之鬼道:“兀裏赤,你要救的人,我偏偏要殺;你要殺得人,我偏偏要救,你待怎樣?”

完顏烏蒙忖道:“看來這老婦的本領,或是比老頭要高強一些。”情急之下,道:“兀裏赤爺爺,你來殺我好了。”兀裏赤喟然一歎,道:“我殺你不難,隻怕她心中怨恨金人入骨,我雖有心,卻未必救得了你。”完顏烏蒙大驚,頓時又如篩糠般抖了起來。

那白衣女鬼彭姑與兀裏赤爭執不下,急壞了地上的完顏烏蒙,他爬也不是,走也不是,索性將眼睛閉上,任二人行事。不多時,兀裏赤將頭上的高冠摘下,遠遠地扔到一旁,竟滴溜溜地落到了西邊廂房的牆壁一側,正色道:“彭姑,我現下命你放過此人,你到底聽也不聽?”

彭姑旋即冷笑道:“可笑,你憑什麼號令我?”兀裏赤道:“當日我送了你三隻羊,一件上好的皮裘,依照女真的規矩,你就是我的妻子。丈夫有什麼話,妻子就該恭恭敬敬地聽從!”

彭姑大怒,道:“你胡說什麼?”眉宇一挑,臉上頓時殺意凜然,手中的招魂幡便往完顏烏蒙當頭砸下。兀裏赤斷矛一伸,將她招魂幡擋開,大聲道:“你果真不聽嗎?總之不管怎樣,我······我斷不可讓你與我一般,他日也淪落入地獄受苦受難!”

這一矛一幡隻在完顏烏蒙的身上左右格擋,高不過三尺,低不過半寸,幾乎貼著他的臉麵,任憑其怎樣翻滾躲閃,俱是不能甩開得遠遠的。他驚駭之下,按耐不得,於是叫喚了幾聲,卻聽得彭姑冷笑道:“好,好,你多叫幾聲才是!他受此騷擾,心神渙散,隻怕不再消我動手,略一失誤,長矛反轉,也能奪了你的性命。”

完顏烏蒙聞言,不覺愕然,暗暗思忖她所言雖然凶惡,卻並非沒有道理,頓時心中凜然,噤口不語。

陳青桐與丁晴在窗隙後觀之,但覺二人招式不甚精妙,但一舉一動皆進退合法、伸縮有度,頗有紮實穩重之風。陳青桐仔細打量,低聲道:“這彭姑使幡,其實是長矛槍法,與那兀裏赤頗有幾分相似。”

丁晴笑道:“其實不難分辨,他二人所使的,俱是金國軍營的軍馬戰法,隻是一個以小小的招魂幡替代長矛,另外一人則索性截斷半截長矛,改換步伐罷了。”她聽聞所謂“二鬼”,其實並非“二鬼”,心中大是釋然,不過心中依舊還有幾分納悶:“那兀裏赤看似瘋瘋癲癲,分明被彭姑斬下了高帽首級,為何尚能自如逃走?”悄悄推開門戶,趁外麵三人糾纏不清之時,挽繩成套,便往那高帽擲去。她手法甚妙,一下正中目標,倏的一聲,將之拉了回來。隻看得其中一眼,便明白了蹊蹺奧妙,原來那高帽兩旁有垂簾葉搭,各卷成團,又比尋常的高上幾分,夜色朦朧之際,便似將兀裏赤的首級也砍了下來一般。眾人不明就裏,惶恐之下,胡亂猜測,兼之兀裏赤朗誦祭文,聯想之下,不由將瘋顛之“人”以為瘋顛之“鬼”,驚怖之下,果然紛紛逃離這“不祥之地”。

陳青桐好奇,伸手觸之,隻覺得濕漉漉一片。丁晴道:“此帽為薄冰所製,天明之時,便可化盡,餘下那垂簾葉搭,看在眼中,不過就是樹葉而已。”陳青桐恍然大悟,道:“莫怪天明尋不得高帽,卻是如此緣故。”

便在此時,聽得外麵有人叫道:“宗王爺,宗王爺在哪裏?”言罷,便看一群人闖了進來,雖是黑夜,亦然將場院映照得亮如白晝,四處所視,皆能分明無漏。

完顏烏蒙借著燈火觀看,見他們皆是氈帽官服,胸前背後各有一個白色的圓圈,中間寫道“捕”字,暗暗忖道:“不想我躲在此地,隱秘無比,還是避開不得衙門的追捕。”轉念一想:“是了,我即便被押入大牢,上下打點通融,爵位削去,還能保全性命。麵前這兩人矛幡交加,稍有不慎,我便莫名死於非命,豈非大大不劃算?”於是大聲叫道:“我就是唆使‘竹蘆雙怪’綁架鎮南大將軍女兒的完顏烏蒙,你們速速將我捉去!”神情急切,那幫差人甚為詫異,暗道:“他如何這般積極,倒似急不可奈一般?對了,他必定是眼看得此刻逃匿不能,惶恐之下,索性束手就擒,言語誠摯,求得一個投案自首的名聲,也好從輕發落。”執繩索鎖迦,大聲道:“我等奉大金皇帝禦旨捉拿欽犯,汝等若是阻攔,便視同共犯,嚴懲不怠!”

兀裏赤暗道:“原來此人是朝廷的欽犯,若是罪大惡極,自有王法誅他。”斷矛架住招魂幡,道:“彭姑,他自有朝廷處置,要殺要剮,實在不用你大動幹戈。”彭姑冷笑道:“你要把他交出去,我偏偏不願意。”忽然一把揪住完顏烏蒙的領口,森然道:“他要將你交於官差,我就來助你逃跑;他要讓你被王法誅戮,我便幫你長命百歲。”兀裏赤苦笑道:“彭姑,你何必這般逆我?”彭姑道:“我就愛逆你,日日夜夜與你對著幹,快樂無極。”又冷眼凝視完顏烏蒙,哼道:“你可聽我的話?”

完顏烏蒙見她雙眸若黑夜寒星,心中氣勢便十去八九,哪裏還有氣力反抗,忙不迭道:“我聽話,我聽話,姑奶奶想要怎樣,就怎樣,本王······在下決計不敢二言。”

彭姑道:“好,我這便帶你離去,隻是你休要胡亂掙紮,要是在半空脫落了下來,摔個半死,那就怨不得我了。”完顏烏蒙急道:“摔不得,摔不得!我不動彈就是了。”言罷,隻覺得一個身子平空懸起,卻被彭姑一隻手提了起來。

陳青桐暗暗吃驚道:“這婦人好大氣力!”隻聽彭姑大喝一聲,身如閃電繞過眾人,來到院牆之側,便往牆頭竄去。她雙足甫一落地,猛見麵前忽然躍起數人,長劍齊出,喝道:“哪裏走?退回去!”彭姑大驚之下,倉促之間,躲避不得,匆忙中身子一扭,倏地後退,隻聽噗地一聲,完顏烏蒙衣襟布裂,頓時淩空摔落,唉呀一聲慘叫,頓時昏了過去。

兀裏赤見彭姑受襲,大為惱怒,罵道:“是什麼人偷施暗算?”身形一展,急急奔到彭姑身旁,關切道:“你沒有事吧?”

彭姑見他一手往自己的臂膀攙來,慌忙掙脫,冷哼道:“要你這惡賊假惺惺地充什麼好人?”隻聽風聲呼呼,那幾個黑衣蒙麵人跳下牆頭,冷冷地道:“把宗王爺交出來,大家相安無事!”幾個捕快見驀地殺出“數個程咬金”,喝道:“好大的膽子,劫持朝廷欽犯?”一個黑衣人冷笑道:“為何不敢,你可知道我們是誰?”那捕頭道:“你們蒙頭遮麵,必定是見不得人的江洋大盜!”黑衣人道:“我們的身份,你還是不知道的好,快快滾蛋,若是耽擱片刻,隻怕性命難保。”那捕頭又驚又怒,喝道:“你們不過是五個,我們卻有五十人,十個打你一個,看你怎樣抵擋?”大喝一聲,鋼刀出鞘,迎麵就剁。

那黑衣人冷冷一笑道:“你這點功夫,抓個阿貓阿狗或許可以,拿到我麵前來賣乖,卻是自討苦吃!”伸指一彈,隻聽“錚”地一聲,那捕頭手臂劇震,鋼刀脫手,飛上半天,隻聽那人喝道:“躺下!”雙指一彈一扣,反臂一揮,那捕頭直飛三丈,一頭撞上假山,登時腦漿迸裂,死在地上。其中一名黑衣人道:“他們一味求死,成全了他們就是,經過我們的法掌,可不也是慈悲超度?”另幾人哈哈笑道:“五弟說得極是。”但見劍光一閃,兩名捕快已然一聲不吭,命喪劍下,其餘幾人,各自拔出長劍,宛若餓虎撲羊,直入人群之中,但聽慘叫之聲不絕,不過須臾,又有十數人倒地斃命。一名黑衣人道:“殺一個也是殺,殺十個也是殺,今日痛宰金狗,順天道應人心,兄弟們盡管隨意下手,不需顧忌!”捕快們聽了,嚇得個個魂飛魄散,腿軟腳麻,不敢戀戰,一窩蜂撒腿就逃,不多時,便逃了個蹤跡全無。丁晴在窗後看得真切,心有疑惑,道:“這五人用的是嵩山劍法,莫非來的是嵩山五子?”

隻聽那五人哈哈大笑,道:“不中用的金狗,不過稍事懲戒,便嚇得屁滾尿流!”

陳青桐不以為然,低聲道:“動輒便傷了十幾條的人命,這分明也太把人命視作兒戲了!”低聲問丁晴道:“晴兒,嵩山五子是何等人物?”

丁晴道:“嵩山五子,乃是嵩山派的五位劍法高手。他們雖不在嵩山派長老之列,卻是嵩山派中有數的高手,分別叫作‘白龍手’車大鵬、‘黑龍手’曾二平、‘黃龍手’言老三、‘紅龍手’錢四多及那‘灰龍手’萬五田。五人號稱名門正派,但出手極為毒辣,渾不似正派作風。”陳青桐聽了不禁微微搖頭,想起自己闖蕩江湖以來,前前後後遇了多少的所謂正派名流,其實欺世盜名者多,但凡得罪一二,必要取對方性命以為報複,若說他們乃是窮凶極惡之徒,其實並無荒謬。心念一動,道:“他們若是嵩山五子,為何千裏迢迢來到大都,又於夜深人靜之時,劫掠完顏烏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