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秉燭嗬蒙塵其七(1 / 2)

“我們來打一場吧!”沈竹晞啪地一聲,將皇天碧鸞重重地塞給紀長淵,對著措手不及的陸棲淮一攬袖,揮出朝雪,淺藍色的刀光凜冽如夢,雖然是一時起義,下手卻並未容情。陸棲淮長發獵獵鼓蕩而起,似乎向著他隱約露出一線笑意,抬手拔出了祝東風,劍上的玄黃二色絲穗在風中抖得筆直。

紀長淵在一旁觀看著,隻覺得驚愕咋舌。兩人電光火石之間,兵刃未曾相擊,卻已交手了數百招。他察覺出,沈竹晞的刀法比七年前強很多,或許是因為失憶過,每一刀都不再有斧鑿的痕跡,渾然天成,叫人無跡可尋。他自問,如果把他換成陸棲淮,雖然也能與擷霜君勉強持平,但剛上來時一定會有片刻的遲滯和失措。

然而,陸棲淮的表現卻讓人甚為驚愕,他似乎甚為了解沈竹晞的一招一式,起落之間俱是在克製對方的下招,甚至少年一抬手臂虛往下指,祝東風就已遙遙點在對方手腕處。少年微微有些慌亂,愈來愈章法漸亂,額頭上泛起一層晶亮的汗珠。

紀長淵越看越是心往下沉,他很清楚,擷霜君所用的刀法從來沒在人前展現過,那,這個陸棲淮是怎麼知道的?

他忽然麵色一變,掌心的皇天青鸞陡然綻出奇異的色澤,撲騰著幾乎要躍出來!便在此時,沈竹晞無聲無息地飛躍而起,偏身躲開了祝東風翩然刺到麵前的劍刃,他喘息著落定,看著對麵收劍入鞘的黑衣公子,頗為不服地哼了一聲:“陸瀾,是不是你作弊了?為什麼我還打不過你?”

陸棲淮抓過他的肩,冰冷的手指拭去少年額頭的薄汗,低低地笑了一聲:“你說是就是吧。”他看著身邊少年臉頰上的一層緋色,唇邊的笑意似乎深邃了些,淡淡,“我又不會對你動手,怕什麼。”

“說的也是。”沈竹晞活動著手腕,忽然一驚。

“我去看看。”就在此時,紀長淵無聲無息地捏住他手腕,沈竹晞渾身巨震,手腕立時酸軟到無法動彈,不由自主地鬆開手,任他將一枚戒指奪走。骷髏雖然已經恢複了常人的模樣,手足卻冰冷如雪,長長的指甲從他腕間劃過,讓沈竹晞瞬間如入冰窖。

怎麼會?似乎有哪裏不對!

手腕微微酥麻,沈竹晞沒有在意,隻是隱約覺得心底不安,隨著他一路狂奔掠上浮橋,踏足上去,水紋便是微微一個波蕩,仿佛有無形的手波動喑啞的弦。橋很偏,許久未有人踏足,已是畫簷蛛網,純白透明的蛛絲在如水月光下流落著晶瑩的光,然而,沈竹晞目力凝聚處,赫然看見蛛絲上有一點微小的殘紅。

陸棲淮手指拈了一片竹葉,輕輕一彈,唰地如箭飛出,敲落在蛛網上——那力道拿捏得妙入毫厘,遊絲輕輕一震,絲毫未斷,那一點朱紅卻悄然落下。他用手指輕輕一沾,放在鼻端嗅了嗅,臉色忽然改變。

這是一滴完全幹透的血,是誰的血,滴在了此處?

他緩緩抬頭,語聲艱澀:“皇天碧鸞將我們引向此處,莫非……莫非這就是所要找的人流下的血?”

陸棲淮微微蹙眉,沉吟不語,頷首看向紀長淵,卻發現他神情十分古怪,凝望著遠處隱約在綺叢高牆裏的一間廟宇,神色冷凝,眼瞳中有一把刀子在凝聚。

“這是何昱召集中州各大世家門派追殺我的地方。”他抱劍冷笑了一聲,不再說話,忽然躍過來,驚電般的在陸棲淮手背上一抓。那隻是很輕微的力氣,然而,陸棲淮卻如遭電擊,全身巨震著往後退卻,被大驚的沈竹晞一把拉住,免於在橋邊踏空落到水底。

“擷霜君”,紀長淵嘴角泛起一縷奇特的笑意,仿佛在瞬間凝結成冰。

沈竹晞陡然間膝下一軟,感覺到手腕先前被他刮過的地方有輕微的麻癢,隨後是一陣酸軟的無力。他震驚失色,舉起手腕,對著銀白色的月光細細看,那裏有一道深紫色的指甲印橫亙,宛如刀斧劈鑿,詭異地一絲一絲滲入皮膚。

這是,中毒了?他心下一沉,唰地拔刀前指,一口氣提到心口卻再也上不去。

“擷霜君,沒用的,我下的毒,怎麼會讓你很快就恢複。”紀長淵凝視著運氣一遍一遍衝擊毒素的他,微微冷笑,居然將所作所為供認不諱。

“我與你無冤無仇,還是一方的,你為何要害我跟陸瀾!”沈竹晞厲聲嗬斥,一把抓住陸棲淮探他手腕,覺察到他脈象微弱、時斷時續,似乎與自己所中的毒並非同一種,不禁咬緊了下唇。

“我當然與你沒有什麼過節,擷霜君,以你的心智才幹,略一思索,必然能猜出那個被認可的皇族血脈到底是誰。”紀長淵直截了當,下一句話對他來說不啻驚雷,“殷景吾的身份是絕密中的絕密,殷清緋以死遁入不淨之城,就是想把這個秘密在中州大地永遠的埋葬,卻不知怎的還是泄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