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獨腿老者正用藥杵搗著藥，聽到動靜時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人未看清之時，濃重的血腥氣已然撲麵而來了。
獨腿老者對於陳霧此時鮮血淋漓的樣子並未感到什麼意外，隻是略帶唏噓之意地歎了口氣：“我就知道說了也是白說。”
陳霧隨手將虎屍扔在了麵前的方桌上，從水缸中舀出幾瓢水倒入了木盆中擦拭著身上的傷口與血跡，傷口處略顯漆黑的鮮血在流了片刻後終於再次變回了正常的紅色，而陳霧也因此而稍鬆了一口氣，這才轉頭看了那獨腿老者一眼道：“這次黑血丹的劑量是不是稍大了。”
獨腿老者頭也不抬地答道：“不這麼做的話，你今天還回得來嗎？”
陳霧聞言沉默了片刻，隨後才緩緩開言道：“我有些累了。”
“那便早些休息吧，床已經給你鋪好了。”獨腿老者隨口搭音地說著。
陳霧卻是筆直立於獨腿老者的麵前一字一頓道：“躲累了，不想再躲了。”
獨腿老者手中的藥杵一時拿捏不穩滾落在了地上，抬頭看向陳陳霧的眼中滿是駭然之意：“你瘋了嗎？！”
陳霧不答，隻是探手取過了獨腿老者身側的一疊藥方，從中翻看了片刻之後雙指夾起一張遞到了他的麵前：“再為我製這一丸藥，你與我之間便算兩清了。自那之後分道而行，生死各安天命。”
獨腿老者聞言原本佝僂的身軀驟然挺直了：“你……究竟打算去哪？”
“與你無關。”
“可我當初曾答應過……”
陳霧直接出言打斷了他：“你也說是當初了，昨日之言放在今日再說，總歸無力了些。”
獨腿老者半晌無言，許久之後才如囁嚅一般低聲道：“我這一生多負於人，難道臨近入土的年紀，還要再愧對一名逝者嗎？”
“與我無關。”
陳霧的雙唇微抿了一下，其弧度看上去略顯刻薄。
獨腿老者的臉色因此而變得有些蒼白，沉默片刻之後用依舊有些顫抖的雙手取過了角落中的藥鋤和藥簍，腳步踉蹌之極地走入了黑夜的雨幕當中。
在老者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視線中的刹那，陳霧的身體終於再也無力支撐下去，眼前一黑直接栽倒在了那張滿是濕黴氣味的破床上，也不知是昏厥還是沉睡過去了。
一張又一張的麵孔接連顯現在了陳霧的腦海中，哭的、笑的、驚的、怒的，如跑馬燈一般不斷在自己的記憶裏來回竄動著。隻是在每張臉之後，陳霧似乎都能看到那一抹掩藏不住的殺意，而且每一抹都是衝著自己而來的。
習慣性地從噩夢中驚醒，一絲刺眼的陽光迎麵投射而來，這讓已經在陰暗中蟄伏了太久的陳霧有種難以言喻的不適之感。
原來身處某種環境太久的話，真的是會被其同化的。
不過對於黑虎村的村民而言，久違的晴好天氣再次出現自然是值得慶幸的，最起碼終於有機會去修繕自家漏了有些日子的屋頂了。
而當村子最角落處的那間茅屋中走出那名少年時，原本還在相互攀談的村民們紛紛下意識壓低了聲音，更有甚者直接麵露懼色地不敢再言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