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講了她男人那個朋友的事跡,平常每天都在街上逛,到她家包子鋪蹭飯吃,已經是日常了,時不時地還找她老公借點錢,但從來沒還過。
“他家裏往些年挺富裕的,爹媽留了兩套房子,一套自己住一套租出去,也不幹別的營生賺錢,每年收租也能有個五六萬,但他花錢大手大腳,又沾賭,我估摸著一年花銷至少也有個十萬,也不知道他平時做些什麼,反正多出來的錢總有地方找到,吃穿也沒缺著。”
林立問道:“那他近些日子哪裏不正常了?”
婦人想了想,回答道:“他本來挺黑的,但頭幾天莫名其妙開始變白了,算算時間,跟我家裏那個掉皮的時候,差不多是同一天。”
“還有呢?”
“他往天隔三差五就來店裏蹭午飯,可是這幾天都沒來,也不怎麼在街上溜達了,我那天看著他精神不好,想著總歸是我家那人的朋友,就叫他進來吃飯,結果他理都沒理我。大師您知道嗎,當時我那心情,就跟見到太陽打西邊出來一樣,那人有白吃的飯不吃,簡直奇怪!”
“還有沒有?”林立問道。
婦人一說起那不靠譜的朋友,便仿佛有著嘮叨不完的閑碎,繪聲繪色滔滔不絕,甚至都暫時淡忘了自己男人性格大變的憂愁,說道:“還有啊,那人是個老光棍,家裏沒有女人,但是在和昌會所有個姘頭,倆人沒事就膩在一塊兒,結果他那姘頭昨天上我這兒找人來了,就剛才你們前腳走了,那女的又來了,我多嘴問了一句,她說她都兩天沒見著人了。大師,您真是神了,讓您這麼一提,我才想起他倆怎麼是一樣一樣的!”
林立心頭打釘子,錘實在了,婦人說的她那男人的朋友,基本也是被皇甫驍蠱惑,進了巫妖教沒跑了,而且很有可能,是那朋友帶的包子鋪老板。
他沒想到自己隨口說的套話,竟然一語成讖,當真是誤交損友貽害終生。
“您說的那個朋友住哪兒?我想去會會他。”
“不遠,就在茶樓對麵那個萬科小區,但是我估計,他八成跟我男人一樣,也沒在家。”婦人說道。
“無妨,先去看看,這事必須從他入手。”
林立說著話已經起身,即使屋裏沒人,隻要是那人住過的地方,他就有辦法找到了。
“那也好,大師,您的收費是怎麼樣的,我要不要先交個定金給您?全款也行。”婦人心裏還是有些不踏實,現代社會錢開門好辦事,她唯恐禮數和孝敬不周,這位年輕的光頭大師不肯盡力幫自己消災解憂。至於花錢,就算大師獅子開口,她也打算咬咬牙割肉滴血了,隻要能讓自家男人變回以前那樣,錢總歸是還能掙回來的。
人沒了,便什麼都沒了。
“錢就不必了,我不缺,若我真要,你也付不起那個價碼。”林立擺了擺手,說道。
婦人當即有些激動:“大師,您多少收點,我知道您身份高本事大,小錢入不了您的眼,但是幾萬十幾萬,我還是拿得出來的。”
能在南方最富裕的城市之一立足,家底子自然不會太薄。
“我說不用就不用。”
林立稍微凜了神情,故作嚴肅打退了對方付錢的想法,言罷領著白紫芫和青雲見心徑直出門去。
他說能把婦人的男人變回來,已經是個傷人至深的謊,再收人家的錢,那未免太不是人了。
林立自問不是個有底線又原則的三好青年,不過為了點蠅頭小利,出賣自己所剩不多的良知,那種事他還做不出來。
當然如果價碼是幾個億的話,那情況就又有所不同了——起碼他的良心還算值錢。
……
一樁冤孽。
出了茶樓青雲見心對婦人的遭遇感慨良多:“佛家那句眾生皆苦,我似乎體會到了一點。”
“還好。”
林立隻是情緒淡微的回了一句,婦人的境遇確實淒慘,男人入了常人難以想象的邪道,並且已經身死成灰,她卻絲毫不知,還在苦心孤詣地想著拯救自己的家庭,但時間久了,男人沒有回家,她的店麵和生意仍然可以照常運轉,大概會以為男人和外麵哪個野女人跑了,或許會再找一個,日子照樣可以過得下去。
而相比之下,十年前林立所經曆的一切,才是真正的滅頂之災,若非人生有驚喜,撞上逍遙仙尊這樁天大的奇遇,命運基本上就定格在懷著家恨鬱鬱而終的陰暗格調上了。
所以這一家人陌生的悲喜,在他眼裏和心裏,始終不曾掀起過巨大的波瀾。就像在海嘯中死裏逃生的人,再見到黃河洶湧,內心自然不會再和別人一樣,生出十分的澎湃。
萬科小區的門禁挺寬鬆,隻報了個樓棟號和門牌就給放行,不用登記身份來訪信息。林立三人找到婦人說的那棟樓,乘坐電梯很簡單地,找到已故包子鋪老板那位損友的居所。
先是敲門,裏麵並無回應。然後林立釋放神識,裏麵貌似真的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