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林立願意息事寧人,僅是身上現帶的財物,想必都足以讓賣貨郎叫爸爸,可是他不願意。
林立從不相信賤人自有天收這種狗屁道理,他隻相信惡人自有惡人磨。
“你打算怎麼辦?”他問沈大林,還是中正平和的聲調,顯然一派和事佬的風度。
沈大林卻陡然背心一陣寒,無端端的,不知是不是錯覺,似乎空氣裏氣溫瞬間降了好幾度,“我想怎麼辦,林少爺應當瞧得出來的。”
“好。”
林立背過身去,手往衣服兜裏掏,嘴上說話:“是該給沒吃過虧的人長點記性,不過你的名氣,在地攤街貌似不好使?”
“我的名氣在很多地方都好使,上三流下九流沒什麼差別。”
沈大林話落便撥通了一個號碼,低聲與那頭說了幾句,不出五秒鍾,大撥的人從不遠處的巷子竄出來,站到人圈當中。
帶頭的叫了聲沈爺,交頭接耳幾句,看向先前氣焰頗高的賣貨郎,局麵很明顯是要砸場子。但當他看清賣貨郎的長相之後,臉上隱隱閃過為難的表情。
“雄彪,別人讓你幾分,我可沒那個必要,你知道我表叔是誰吧?”
賣貨郎見到這名好像是南宋街扛把子一類的人物,並沒有多少恭敬可言,好個有恃無恐。
沈大林低頭,眼中透著濃濃的不耐,而身邊被稱作雄彪的矮壯男人靠攏兩步,小聲告知道:“這是李清明的表侄兒,還收拾不?”
“你覺得呢?”
滿含階級意味的反問從沈大林嘴裏說出,相比跟林立講話時的語氣,現在的他很不客氣,就是高人一等的頤指氣使,問題的答案是個無須回答的答案。
“這--”
雄彪有短暫的遲疑,他口中的李清明大概是個不好惹的角子,不過那份遲疑旋即消散,他盯上那名賣貨郎,眼光又凶又冷。
看起來,叫李清明的人還是不如沈大林的分量重。
“你、你要幹嘛!?你別亂來我告訴你!”賣貨郎這時才開始慌張,顫顫巍巍拿出手機,還未來得及撥號,一隻大巴掌迎麵飛來甩在臉上,半個身軀失去重心,手機脫手飛出,掉落地麵又被人一腳踩上去,壞沒壞不知道,反正屏幕碎得很利落。
“砸!”
雄彪沉著麵簾,身後一眾馬仔聽到帶頭的發號施令,片刻沒耽誤,直接上手掀攤子,沒在乎攤位上的東西價值幾何,動作都個頂個的熟練,而且看上去好像還砸得很過癮。
最猛的大兄弟掄著根凳子腿兒,手起腿兒落、手起腿兒落把滿地脆生物件砸了個稀裏嘩啦,而別人都隻是挑砸不爛的東西砸。
林立看著這一幕,不禁揪心,這可不是啥賣碟賣碗的小攤,裏頭真假古董摻雜,打算盤算筆精明賬,價值其實不低。
“果然混江湖混上台麵了,都不是什麼善類啊!”對雄彪的果決一番感慨,他並沒有出言阻止這些人的惡劣行徑。
那個下手最凶悍的小弟,剛才與雄彪有過一刹那的眼神交流,林立清晰捕捉到了,但不會去揭穿。
人人皆有屬於自己的一套處世之道,良禽擇木而棲,雄彪在南宋街這種特殊地界,能當個惡霸實在不算低等,但也隻能到這一步就算走到頭了。
好容易天賜良機可以攀上鬼眼沈大林,倘若沒擠出一不做二不休的魄力,他大概要錯失更進一步的機緣,也許這輩子從今往後,都不會再出現這樣的時機也說不準。
至於沈大林可曾察覺到雄彪與那名小弟的細微貓膩,並不是十分要緊。可能他看到了也視而不見,也可能他沒看到,那麼誰又說得好是福還是禍?況且林立對此壓根兒不關心,他今天到南宋街是來買東西的,做人不可忘了初心。
攤子損毀很嚴重,賣貨郎倒並沒有很淒慘,除了先前想搬救兵被扇了一耳光,後來眾人砸攤子也隻是有人製住他的活動。
看在賣貨郎眼睛裏,雄彪便成了個外強中幹的貨色,不敢對自己做出過分的舉動,或者說,不敢把他表叔得罪得太狠。
“雄彪,逞威風過癮,但你得想好怎麼承擔後果。”
“後你老母的包產地!”
雄彪抬腿踢上賣貨郎肚皮,力道用得幹淨,賣貨郎幾乎瞬間紫了麵龐,弓成蝦米捂著肚子跪在地上。
場麵是非常安靜的。
某些部位吃痛其實喊不出來,隻是冒冷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