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後來告訴我，祖師婆婆這句話其實大有文章，意思說若是勝了，要和王重陽在這墓中同居廝守。次日黃昏，二人又在此處相會。祖師婆婆說‘你若得勝，我當場自刎，以後自然不見你麵。我若勝了，你要就是把這活死人墓讓給我住，終生聽我吩咐，任何事不得相違；否則的話，就須得出家，任你做和尚也好，做道士也好。不論做和尚還是道士，須在這山上建立寺觀，陪我十年。’王重陽卻一陣躊躇。祖師婆婆之所以含恨而終，也是自持才貌武功都是上上之選，何況她一片情深，王重陽也不是不動心，但不知如何，一說到要結為夫婦，王重陽卻總是避而不談，似乎兩人就恰恰缺少那點兒緣分……”
楊過忍不住追問：“那後來呢？”
龍衍搖搖頭道：“王重陽與祖師婆婆多年之交，必然了解她說一不二的性子，知道她一輸之後必定自刎，於是決意舍己從人，不論比甚麼都輸給她便是，而祖師婆婆自然也了解王重陽的性格，說道：‘咱們文比的法子極是容易。大家用手指在這塊石頭上刻幾個字，誰寫得好，那就勝了。’”
“哪塊兒石頭？”楊過打斷了龍衍的話。
龍衍道：“那石頭在山頂上，你要想瞧，有空帶你去就是。”
“再說回王重陽，他對祖師婆婆說道，‘我又不是神仙，怎能用手指在石上刻字？’興許是想世上決無此事，正好乘此下台，成個不勝不敗之局，這場比武就不了了之，當即說道：‘你若有此能耐，我自然認輸。要是你也不能，咱倆不分高下，也不用再比了。’
龍衍慢慢說著，腦海中卻浮現出林朝英的麵容，師父在告訴他這段過往時，麵容灰暗苦澀，又帶著遺憾和思念。
“祖師婆婆聽了王重陽的話，隻淒然一笑，道：‘好啊，你做定道士啦。’說著左手在石上撫摸了一陣，沉吟良久，道：‘我刻些甚麼字好？嗯，自來出家之人，第一位英雄豪傑是張子房。他反抗暴秦，不圖名利，是你的先輩。’於是伸出右手食指，在石上書寫起來。那王重陽見她手指到處，石屑竟然紛紛跌落，當真是刻出一個個字來，自是驚訝無比……”
“最後，王重陽心下欽服，無話可說，當晚搬出活死人墓讓給祖師婆婆居住，第二日便出家做了道士，在那活死人墓附近，蓋了一座小小道觀，那就是重陽宮的前身了。”
龍衍抬頭看著畫像上的兩名女子：“聽師父說，祖師婆婆鬱結於心，後來大病兩場，以至於盛年早逝。你說，她縱然愛慕那王重陽，又怎能不怨恨他呢？”要他來看，王重陽就是個十足的渣男，想要個紅顏知己，卻偏偏吝嗇於承諾，不過林朝英的結局也不全怪王重陽，更多還是由她的性格決定的。林朝英明明很清楚王重陽並不愛她，卻偏執地不肯放手，自然也落不到好下場了。
然而情之一道，最難是放手，否則便不會有情劫一說了。王重陽就是林朝英的情劫，也是死劫，她顯然並沒能跨過去。
楊過畢竟年紀尚小，十竅通了九竅，一竅不通。他聽到最後，卻一直在琢磨別的事兒，忍不住開口道：“祖師婆婆真那麼厲害？那可是石頭啊，手指怎麼在石頭上寫字？”
龍衍沒料到他的關注點竟然能跑偏，先是一愣，半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他笑的肚子都有些疼，一手捂肚子，一手擦著水光泠泠的眼角，笑道：“過兒，倘若你郭伯母在現場，這事兒決計瞞不過她的眼去。”楊過睜大雙眼，立刻反應過來道：“中間有詐！我就覺得哪裏奇怪！”
龍衍暗道：這就是郭靖和楊過兩大主角的差別了。
他好整以暇問道：“自然有詐啦！我且問問你，你想當世之間，論指力是誰第一？”
楊過學武不久，但在桃花島上黃蓉也同他說了不少，就道：“一燈大師的一陽指。”
“沒錯，”龍衍道：“一燈大師指上功夫已算出神入化，然而就算是他，就算是在木材之上，也未必能刻出字來，何況是在石上？更何況是旁人？師父說，王重陽過後對此事苦思不解，幾次三番求教祖師婆婆，可惜她心如死灰，對王重陽避而不見，後來黃藥師上終南山拜訪王重陽，他極富智計，王重陽就向他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