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李莫愁，她強行拉著程張氏到了暖閣裏，兩人剛剛在羅漢床上坐下，管家就命下人端了茶水素點心過來，素點心看起來並不是新鮮現做的，也是因為程家沒有什麼至交往來，這些天並無外人吊祭，所以廚房準備不及。
李莫愁沒什麼耐心，坐定了就直接了當地說道：“程夫人，明人不說暗話，我這次來，是受程瑛外祖家所托，要接她回嘉興，不知你是個什麼想法？”
程張氏愣住了。她先前那一會兒想了很多，唯獨就是沒往這方麵想。
因為陸氏娘家這好幾年都對程瑛不管不問的，現在又怎會要養她呢？須知養個孩子可不是簡單的給吃給穿就算了，倘若是男孩，就得送他讀書考官，將來還得替他張羅婚事，準備新居；而若是女孩，雖然不必沒有後續那麼多麻煩，但是女孩總有一日要出嫁，準備的陪嫁薄了，要遭別人腹誹笑話，準備的陪嫁厚了，自家又格外吃虧……
她想了想，開口道：“我是個做人繼母的，能有什麼想法？”
說著苦笑一聲，歎道：“我若說要養那孩子，旁人恐怕猜想我指不定要怎樣去薄待繼女，我若說不養，旁人定然也有話說。隻不過，我也說句實在話，我自家還有兩個孩子，留下她來，未必能照顧周全，如果她外祖家真有這個心，照顧她自然會比我仔細……至於家裏這邊，該給她的陪嫁，等她說定了人家，我必然不貪她的！不光大姐給她留下的那份，我還會照規矩從公中再加一份！”
這一番話可謂滴水不漏，外麵兒裏麵兒都顧慮到了，再漂亮不過。
李莫愁聽了，表情一緩，滿意地頷首，道：“程夫人倒是通情達理，可見是個和善人兒。不過，程瑛畢竟是去嘉興長住，興許往後就不回來了，她的外祖母，陸老夫人囑咐我，讓我順便把程瑛娘親的陪嫁也一並送回嘉興去。她老人家也發話了，這陪嫁本也不屬於夫家，她們自然要帶回去保留，至於程瑛自己將來的陪嫁，就不必程家操心了！”
程張氏聞言先是一陣肉疼，後來一聽不用出陪嫁，又險些喜笑顏開。她在心裏盤算半天，咬咬牙決定就答應下來！陸氏的陪嫁雖然不少，但比起程家整個家業就不算什麼了，她原本確實有些眼饞陸氏陪嫁裏的那些珠寶首飾，其中有些可是拿錢也買不到的，可是她也知道，想要霸占陸氏的陪嫁並無可能，畢竟陸家人可都還活著呢！
她下定決心，道：“好吧！大姐的陪嫁單子在老爺書房存著，程瑛那裏也有一份，今天就拿出來對一對，你看著若沒有問題，我就開庫房把大姐的陪嫁都清點出來！另外，程瑛去嘉興要準備的東西很多，隻怕還得收拾幾天，我畢竟養她幾年，也要同她說清楚緣由，否則叫孩子以為我趕她出家門，那多不好？煩請你們多等幾天。”
“不急不急，”李莫愁微微一笑，柔聲道：“我這次回來也是省親的，正想在娘家過個年，我看，不如等年一過再動身，你看如何？”
“好，好，這樣最好了。”程張氏不尷不尬地笑了一下，又默默歎了口氣，心裏一時又是輕鬆，又是失落。
她呆坐了片刻，回過神衝外頭道：“管家！去叫大小姐過來！”
程瑛很快就進了暖閣，小姑娘秀秀氣氣地給程張氏和李莫愁行了禮，然後自覺地站在程張氏跟前，倒是聽話乖巧得很。
程張氏看她的眼神還算溫和，頓了頓，就把事情講給她聽，末了問道：“……這事且還要看你的意思，無論你是走是留，這兒都是你的家，母親待你的心也不變，你隻管照你的想法決定就是。”
程瑛雖然小，但是因為自幼喪母，被迫早熟。她半垂著小臉，聲音十分沉穩地回道：“母親，女兒還是想要去嘉興侍奉外祖父和外祖母。”
“……如此也好，”程張氏歎道，“你是個孝順孩子，隻盼你將來過得順遂，母親也就安心了。你的小姨年後就要嫁人，這位就是那戶人家的大奶奶，你當喊她叫姨母，她要在樊川待到年後，所以咱們還能在一處過個年。”
程瑛點點頭，又重新給李莫愁行了禮，低聲道：“程瑛給姨母請安了。”
李莫愁笑著扶起她，伸手從頭上取了一支小巧可愛的珍珠素銀頂簪插到她的雙丫髻一側，道：“這是姨母給你的見麵禮，正適合你們小姑娘戴。”
程瑛謝過她，小心地抬手摸摸頂簪，露出個可愛的笑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