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衍原先並沒有見到真實的楊過,故而想得不多,眼下看見了少年時期窮困潦倒的神雕大俠,不免感慨。其實,他早前看電視劇的時候,就替楊康感到可惜。
《射雕英雄傳》他也看過,世人都說楊康貪慕榮華認賊作父,他倒覺恰恰相反,撇開民族大義不說,一個是素未謀麵的生父,一個是十多年來對他寵愛有加的養父,楊康會猶豫不決,才證明他是個有良心的人,否則完顏洪烈也不是傻的,養不熟的白眼狼有什麼可挽留的?
他那會兒並沒有被包惜弱和楊鐵心的雙雙殉情所感動,反而感動於完顏洪烈和楊康之間的幾場父子戲,若不是宋金兩國之間注定勢不兩立,其實楊康不願離開王府,不過是他個人選擇罷了,與世人何幹?可惜扯上了民族矛盾,他一步走錯,便步步是錯,最後才釀成了悲劇。
穆念慈對楊過說過取名字的事情,反複提到郭靖此人,楊過是知道的。
楊過猶豫了一下,道:“我媽說,是我一個伯伯替我取得名字,他與我爹是結義兄弟,當不會對我有惡意。”
龍衍沒想著挑撥他和郭靖的關係,聽他這樣說,就順勢點頭道:“我也隻是隨口說說,想來應當是你那伯伯對你的提點之意罷。”
他指了指鍋裏翻滾的雞湯,笑道:“楊兄,湯可好了?我肚子實在餓得慌。”
楊過回神一看,柴火燒得火大,鍋裏已浮上一層橙黃的雞油。他想了想,從旁拿了一個邊沿破損的淺口小碗,小心將那一層雞油撇去,倒進小碗裏。
龍衍兩輩子都沒進過廚房,見狀輕咳一聲,忍不住問道:“楊兄,那……那油肥得很,你要來作甚?”
楊過一聽,心道:“小白臉就是小白臉,看他臉皮子比那莊子裏的小媳婦還要嫩上三分,哪裏知道這灶上的瑣碎?唉,若是我媽還在,我也不必知道這些個。”他心情低落,遂板著臉道:“油我留著自然有用,你又不須自己做飯,何必問來?”
龍衍被他頂的一嗆,莫名其妙地摸摸鼻子,不知又怎麼惹到這位小爺了。不過楊過果然是個情緒無常的家夥啊。
雞湯差不多了,楊過從懷裏小心翼翼地摸出個紙包,撒了點粉末,又隨手扔進一小把洗幹淨的綠葉子菜進去,頓時香味撲鼻。龍衍方才看了,那紙包裏興許是鹽,沒想到楊過這家夥對生活質量要求還挺高的,自己會做菜就算了,還要講究味道。
兩人對坐在火堆旁,龍衍捧著一碗湯慢慢地喝著,楊過沒有碗,幹脆就著鍋大口大口地吃著肉。他一天就吃這一頓,早餓得不行,猛吃一氣之後才放緩了速度,留了鍋底一隻雞腿和一點湯晚上填肚子。他抹抹嘴巴,開口問道:“對了,我還沒問你呢,你家可在城裏?怎麼一個人跑到這種荒郊野外來了?”
龍衍慢條斯理地掏出帕子擦擦嘴,道:“我沒有家,從小被我師父撿了回去,在山上習武。這次來嘉興是看我師姐的兒子,因為聽人提起鐵槍廟,所以過來看看,沒想到稍一走遠就迷了路。”
楊過不由吃驚:“你是孤兒?”
龍衍點點頭:“也可以這麼說吧,不過我有師父和師姐,還有孫婆婆,倒不覺得如何。”
楊過聞言歎了口氣,道:“我本以為你同我一樣身世可憐,不過你比我命好多啦,有這麼多人疼你,我媽死後,這世上再沒有人惦記我,關心我,我是死是活,就像這地上的螞蟻一樣,旁人再不會理會,真是沒意思極了!”
這一番話道出了他自喪母後一路流浪的心酸,十一歲的年紀,無論在現代還是古代,都正是念書的時候,楊過卻已經無家可歸,棲身在寒窯中。若他不是神雕的男主,恐怕以後也就是從小乞丐變成大乞丐再到老乞丐的命運,更不用提習武揚名,娶妻生子了。
龍衍本就為了博取他的好感,可是一時之間竟然被他話語中的心酸無奈所感染,黯然無言起來。
他比起楊過,其實也沒有好上多少。上輩子也是個父母不詳的孤兒,幸得養父母收養,衣食無憂地長大成人,原本都要結婚了,結果竟然在半途出了車禍,來到這個武俠世界。他想要回去,簡直如同唐僧取經一樣要曆經九九八十一難,而麵前這個十一歲的小子,正是他身為“小龍女”最大的劫難……
龍衍強打精神,拍拍楊過的肩膀,安慰道:“怎會無人理會?我難道不算你的朋友?再說,你那個伯伯與你父親是結義兄弟,情誼非同一般,你們不過失去了聯係,否則他一定不會不管你。”
楊過慣來是個天生天養的,情緒來得快走得也快。他嘿嘿一笑,也拍了拍龍衍的肩膀,道:“我就交了你這個朋友,唉,郭伯伯我是不指望啦,我媽說他們住在什麼桃花島上,那裏等閑人根本找不到,我這樣一個小乞丐,隻怕此生也很難見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