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大興安嶺後,母親吃盡苦頭,帶著我在這座城市謀生。由於當初不顧一切委身於父親,母親並沒取得學曆證明,隻能靠做些散活,織毛巾、縫衣服、收破罐子為生計。晚上還要去一家富人房子裏做家教。那富人是個色鬼,母親為了高薪的家教費用費盡心機與其周旋,困苦、勞累、辛酸、思念無時不折磨著這個原本美麗高貴的女人。無數個夜裏,我聽到母親哭泣。
我在半路伏擊了那個色鬼,讓他一個月不能下床走路,直到他的女兒中考,我的母親完成家教。
我在心裏發誓,絕對不會饒恕我的父親,如果他沒死。我無法原諒他,一個女人為了他付出一切,他卻能夠心安地拋妻棄子。
我在西京一間中學讀初中,高中,然後考上了一間二流大學。由於自小沒受過係統的學習,我的成績一塌糊塗,班上永遠都是掉車尾。無數次我想棄學幫助母親賺錢,她是出奇的激動,居然以想相逼。她是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心裏隻相信:知識改變命運。
我像個瘋子一樣學習,沒日沒夜,熱情不亞於當初學《獵人筆記》。路燈下,月光下,被窩裏,終於不付努力,考上了一所“華東大學。”接到通知的那天,在租來的平房裏,母親煮了一顧豐盛的晚餐,然後對我說:“你自由了。”然後凝視著我盈淚。
我清楚,她又想起父親的。我長大了,一米八的身高,太像父親了。
高考後,我有了充裕的時間,原本想乘假期做些工作置家用,一封來信改變了我所有的計劃。
來信的是大虎,一個大興安嶺故鄉的夥伴,我跟他一直有書信往來。盡管我搬了好多次家,每次都會將新地址寫信告訴他,除了因為他是我自小的夥伴,更重要一點,我要從他信中探聽我那父親的消息。
這次來信,大虎說他在一天黃昏見到了我的父親,由於相隔了五十米遠,且多年未見,怕認錯人了。周圍的鄰居也有兩三個人說見過我的父親,而且非常地肯定說,就是我的父親。
年青時的父親太出名了,而且我也相信純樸的鄉民是不會撒謊的。我的父親是回來了。
心情是多麼的激動,無數種感覺湧上心頭,除了恨,我知道自己對他有太多複雜的情感。就如母親一樣,至今還深深掛念著他。
我毅然決定回一趟大興安嶺故鄉,我要親手帶回那個男人,質問他當初為何拋妻棄子。
懷著借來的上千塊錢,我坐上了開往內蒙古的破火車,火車轟鳴了幾天,到了內蒙古,然後轉汽車到博格爾。在汽車上,我睡著了,夢裏都是父親教我《獵人筆記》的情景,畫麵一轉,又是母親抱著豹皮入睡的樣子,恍恍惚惚被人拍醒,原來已經到了博格爾市。
我的故鄉叫岩嶺,從博格爾並沒有到岩嶺的汽車,交通還是十分落後。以前曾有幾輛私人卡車做著載人的買賣,現在也沒了蹤影。
我走向一家驛站,那裏拴著駱駝和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