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淥穩了穩神,隨後轉身出了門去,無影則顫顫巍巍起身,垂著頭喚了一聲‘主子’。
而夜宸卿隻是垂了眼,沉沉緩緩隻一句——
“你也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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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究還是挨到了那一日。
東國皇宮紅妝如火,鑼鼓喧天。
這喜慶之氣似是要點燃整個東都。
而皇宮正殿裏,夜氏夫人和一位東國皇室年邁的遠親,相互交談、客套了幾句,繼而便相互比一個‘請’字,繼而並排入了這大殿之中。
大殿間,紅妝真如火,殷紅處處。
據說,單單是為了裝飾這大堂,丫鬟和侍從們就忙活了有足足三個日夜,如今列兵和捧著灼灼禮花的婢女皆立在兩旁,恭謹守禮,小心翼翼,分外齊整。
滿堂是紅色鑲著金邊的長毯,一路延伸。
殿外眾人的呼聲陡起,卻是夜宸卿一襲紅色的婚服,緩步入了殿口。
隻是一會兒的功夫,一頂轎子緩緩而來。
周遭人呼聲又起,倏忽間隻見那轎子的前簾被撩開,丫鬟小心翼翼地扶著新娘子下了轎子來。
之間那新娘子一襲紅裳,頭上蒙著個蓋頭,流蘇細密精致,隨風輕晃,她由丫鬟扶著一步一步緩緩走著,步子卻顯得有些虛晃。
大抵是心裏不安寧。
淮柔承認,如今將要同她成婚的,是一直以來她想嫁的那個人。
她蒙著蓋頭瞧不見,卻知道他就在前麵。
可是……
在如此的情況下嫁給他,以如此的身份嫁給他。
自己,終究也不過是個工具吧。
她歡喜他,能嫁他也是雀躍,隻是思量著自己不過的工具,又總是酸澀難言……
可是丫鬟已經引著她到了殿中,停下腳步來。
一切將要開始了,一切將要結束了。
淮柔沉了口氣。
那邊,喜婆已經端了喜盤來,那喜盤裏是一朵怒放的紅花。
她立在正中,兩側的丫鬟分別執了一端緞帶,給兩位新人。
淮柔的手觸碰上緞帶,隨後她穩穩地拿住了。
嫁,不管是為什麼,如今她想著,她歡喜的是他,如今足矣。
孰知那邊夜宸卿,垂著眼盯著那紅色的緞帶,卻是一動也不動。
“王爺,請。”
那丫鬟低低地說了一句,又向前遞去。
隻是夜宸卿依舊沒有抬起手來。
母親交代他的禮節,他記得清清楚楚。
接了這緞帶紅花,便要走到前堂去拜天地父母。
他知道接了這緞帶,恐怕就再沒有回頭的路了。
大堂裏漸漸安靜下來,夜氏夫人皺起了眉頭,忽而緩緩站起身來:
“是老身疏忽了。”
她低聲說著。
“宸卿的手上有傷,怕是接不了。”
她如此說著緩解滿堂的僵滯與尷尬,哪怕明知夜宸卿的右手安然無恙,傷在左手。
幾步走上前去,執起那一端緞帶,回眼看著眾人,笑道:
“是老身疏忽,諸位,見笑了。”
語罷又垂眼道:
“來,宸卿,娘給你係在腕上。”
夜宸卿皺起眉,並不動彈。
夜氏夫人不著痕跡地咬了咬牙,隨後伸手執住他的手臂。
“來。”
周遭一派安靜。
夜氏夫人執著那一端,便緩緩地向他手腕上係。
繞過手腕來正打算尋個東西別好,卻隻聽‘鋥——’的一聲。
手中的紅緞應聲二段。
旋即,隻聽‘當啷’一聲,一隻短匕落在地上。
夜淥被驚得生生後退數步,賓客亦是大亂。
竊竊私語的聲音,吵吵嚷嚷的不安,在這一瞬間充盈了大堂。
“誰?!”夜氏夫人直起身子來,凜眉斷喝。
可是回話卻是慵懶而又戲謔。
“朕,來尋朕的人。”
寥寥六個字,卻惹得夜氏夫人生生背後一涼。
循聲瞧去,卻隻見一襲玄色長衫的女子,已然勾著唇角緩步走入殿中,隻她一人,眉眼裏卻盡是凜然和從容。
夜氏夫人自知鬥不過她,卻依舊是咬了咬牙頂回去。
“北皇的人,不在此處。”
她的聲音冷冷。
“如若北皇指的是宸卿,恐怕就誤會了。”
“宸卿當初便是被北皇強行帶走的,名不正言不順,何況如今,宸卿早已歸國,同北國再無瓜葛。”
弋棲月笑:“夜夫人此言差矣。”
“宸卿早已是我北國容君,雖未來及大典慶賀,但是詔書已至天下,不曾貶謫,不曾撤回。”
“夜夫人,不知貴國可是有意輕視於朕?”
夜氏夫人咬了牙,卻是說不出話來。
弋棲月笑:“也都不妨事。”
“今日朕便將話擱在這裏——”
“朕宮中隻他一人,雖名為容君,實則為鳳後。”
“如若東國執意輕視於朕,違禮而行,隻怕便是要仿西國之路。”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
仿西國之路……
西國被北國滅國並入,如今已被分為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