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罷他不再多說,隻是將鐲子接過來。
“當年隻想著再見到。”
“卻不曾想,卻是如此見到。”
他低啞地說著。
“既然如此,倒是不見才好。”
弋棲月隻是低聲說著:“見與不見,三州終會歸於北幽。”
墨蒼落哼笑。
弋棲月沉了口氣,隻是繼續說著:
“如今塵埃落定,師兄便安生呆著。”
“朕可以保證你的性命,以及墨家的後嗣。”
語罷卻是舉步而出,再不回顧。
“月兒。”
“當初的一切,你後悔嗎?”
他忽而在後麵低低又問了一句。
弋棲月停下步子,卻不回頭。
半晌終究是低低說了一句:“不後悔。”
歡喜過,痛恨過。
可到頭來……
也不過如此。
也不至於後悔。
沿著狹長的過道一路默然而行,到了門口,方才推開門去,卻隻聽身後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陛下!”
弋棲月皺了皺眉,隻覺得心裏有些怪異的感覺。
卻是轉身過去:“怎麼了?”
那獄卒顫顫巍巍地伏地:
“陛下,墨掌門……吞金,已然氣絕身亡了。”
弋棲月一怔。
隨後眼圈紅了,卻也是澀澀而笑。
師兄,師兄。
到底是你,到底是你。
一身傲氣,不肯苟活?
也偏偏要讓朕的保證做不到嗎?
“知道了。”
點了點頭。
想要轉身過去,卻是挪不動步子。
狠狠咬了唇邊,終究還是又向著牢獄裏走去。
牢獄裏沉暗依舊,方才一字一句同她講話的人,如今已經垂下頭去,長長的墨發幾乎遮了他的臉。
弋棲月沉了口氣,緩步上前去,卻是俯身下去,伸手拂開他麵前的長發。
一對鳳眼安安靜靜地垂落著,唇角處帶著血痕,薄唇卻是緊緊地,並非死不瞑目的模樣,若是要說,竟然還有幾分……安詳。
他心裏竟是不恨嗎?
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當真是沒有了。
他死了。
這個念頭在弋棲月的腦海裏真真切切地劃過。
伸手撫上他的麵頰,他還是溫熱的。
而曾經她歡喜他依賴他的時候,從來都不能如此碰他。
而如今他死了。
就在這裏,那個高高在上、冷冷清清的師兄死了。
她年少時候的夢,大抵也徹徹底底地死了。
從今以後再不會擔心三州之事了。
從今以後也再不用擔心他動手腳了。
從今以後也不必為他和時蕪嫣的事情而心中不快了。
但是……
小時候她怕風,怕雷雨,認床,膽小。
小時候她怯懦著不敢多說,喜歡也隻能偷偷摸摸。
從今以後大抵也再沒人記得了。
因為唯一的那一個陪著她走過那些歲月的人,他死了。
而曾幾何時,她曾固執得想過,死也要同他死在一處。
如今這心思……早已消失殆盡了。
心裏有一些苦苦澀澀的滋味。
不知不覺地低頭下去,朱唇緩緩吻上他尚還溫熱的額頭。
師兄。
這個吻就算是別離。
算是徹徹底底地、了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