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作為一個從文明社會空降而來的鳥，捫心自問，她對這個時代做了什麼？
忽然白行之前說的話從腦中閃過，他說她被他撿到時，她被天雷劈中，毀了幾件草屋，折斷了一棵千年老樹——原來是這樣，聞之之雙手捧臉，定定得看著陽光斑駁的女先生，默默點頭。
從那天見後，聞之之已經每天都會來聽女先生授課了。從詩詞歌賦到作畫養生，女先生好像什麼都懂，她在避世之前的日子一定豐富多彩，不是遠方城裏的哪家小姐，就是皇親國戚的孩子。唯一不足的是，她不常笑。並不是嚴厲，也不是清冷，隻是略有些淡然。聞之之有幸見她笑過一次，朱唇微翹，明眸皓齒，配垂腰長發，素衣白裳，美得像天上的神仙。
雖然她笑的理由是丁家老大用毛筆在丁家老二的臉上畫了一個圈。
後來她找孫芽問了，女先生姓沈名縱筠，是兩年前一天雨夜從村外騎著馬來的。馬身上都是箭，過了一天就死了。女先生也受了傷，發了一天一夜的高燒，燒得渾身通紅，連衣服都被燒壞了。這讓當時救她的醫婆嚇得直接跪倒扣手求妖魔放過。據後來醫婆說，正當她覺得女先生就要被活活燒死之際，卻不知是否有仙人相助，燒到了第二天夜裏忽然就退了，全身冰涼，給她裹了好幾層被子才緩回了她的呼吸。
當然此外還有個不為人知的小細節，醫婆就告訴了孫芽一個人。她照看女先生的時候又累又餓，拿了家裏的生雞蛋放在女先生身上，很快就能熟。
聞之之一時之間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麵對告訴她小細節的孫芽。
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之後，聞之之迅速在腦中寫出一篇八百字的短文，來架構女先生的來處去處，來意去意。頓時就生了惻隱之心，女先生怕是有段心酸刻骨的過去，江湖恩怨，仇人追殺，隻得遠離俗世獨自逍遙。
慘呼！慘呼！
這些天聞之之覺得自己和這個身體合拍了許多，特別是當她想說話的時候，身體的反應不是放屁了。
雖然這是一個多月後才有的變化，但她還是有些開心，決定等白行回來的時候讓他幫自己變回原來的樣子看看，這鷫鸘神鳥，到底是個什麼鳥樣。這麼想著她就如同過去的許多個往日一樣，出門去聽女先生的課，卻在門口被孫芽叫住了。
“之之你要去找先生嗎？月中她會休息個三天不上課的，從今天開始。”
咦？聞之之愣了愣，沒聽說呀，難道是每月那麼幾天嗎？是不是女先生的身體很差，多年的江湖飄零讓她心神疲憊，這感覺似乎更要去探望一下才是。
孫芽在她眼前晃了晃手：“之之，為何你一臉難過的表情？”
“我還是，”她回過神，指指女先生家的方向，“去看看。”
“喔，那整好，這件衣服我娘新縫的，你給她送去吧。”
女先生不會真是親戚上門吧，懷揣著素白麻布的衣裳，聞之之有點擔憂得想。還是真的身體很差？說起來這舊社會雖然便捷程度無法與現代社會相比，但是空氣卻真的好得沒話說。吸一口氣，鼻子間覺得清清涼涼的，女先生看上去麵色紅潤有光澤，應該不像是得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