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對的人
我知道是你。
“這些就是全部了?”
伊格納茨挑剔地打量著眼前瑟瑟發抖的男孩。
“是的,這就是我們能夠找到的全部。”
將他領到這裏的吸血鬼惶恐地答道。
幾天前,他收到了這樣一則命令:盡可能找到那些藍眼睛黑頭發的男孩子,要活的。即使覺得莫名其妙,但在對方手下做事的這麼多年已經教會了他永遠不要問一些多餘的問題。
這幾個男孩無一不是烏發碧眼,藍色的虹膜在深色頭發的映襯下愈發冷酷。
“作為容器來說還太過平庸了。”伊格納茨扳著其中一個男孩的下巴,湊近了仔細觀察,最終得出這樣的結論。
佩格說的那些話給他提供了一個非常好的靈感:那就是他可以為他的老師尋找一個合適的靈魂容器。
隻要正確地保存好靈魂,那麼容器就算損毀了也有下一個——他一直拘泥於肉體的永生,忽略了這樣便利的方法。
因為恐懼,男孩渾身僵硬動彈不得,隻能任憑吸血鬼對他動手動腳,就像是對待一頭待售的牲口。
忽然空氣中彌漫起一股尿臊氣,伊格納茨低下頭,看見某個男孩濕漉漉的褲襠和那仿佛見了鬼一般的扭曲神色。
“低劣物種。”吸血鬼嫌惡地將手中的男孩推開,就像觸碰了什麼髒東西似的從口袋裏取出手帕擦手。
意識到對方可能發怒了的吸血鬼諂媚地湊上去,想要為自己爭取點什麼,“主人,您……”
但伊格納茨就像是沒有注意到這邊一樣,他的眼神裏難得地閃過了一絲驚慌。
他留在巴塞洛大街的眼線出事了——透過梅琳達·克羅夫特的眼睛,除了一片漆黑他什麼都沒看到,而這隻意味著一件事,那就是有不受他控製的家夥闖進了他的禁地。
雖然知道他在那道門上設置了最惡毒的咒語來懲罰那些膽敢闖入的混蛋,可他沒有忘記,他所有的學識都來自於被囚禁著的那個男人。
在被囚禁了數百年,衰老得離死亡隻有一線之隔,他竟然還有力氣施法嗎?
他越想越覺得可能,甚至顧不上查看眼前的這群備選容器,確認他們的資質是否能夠容納一位偉大施法者的靈魂。
“隨你怎麼處置他們。”他的身體迅速化成一片灰燼,順著窗子的縫隙飄了出去,“下次我再看到他們的時候,你最好已經教會了他們什麼是麵對大人物的禮儀。”
他必須快些回到巴塞洛大街那棟複雜的地下迷宮,弄明白那裏究竟發生了什麼,否則會有非常可怕的事情發生。
數百年來,他第一次打從骨子裏感到了恐懼。
巴塞洛大街附近,灰燼與半空凝結成高大的人形,伊格納茨整理了一下衣著便走了進去。
察覺到主人的氣息,前一刻還熏熏爛醉的吸血鬼們驚慌逃竄入黑暗中,生怕自己做得有哪一點不對成為倒黴的犧牲品。
根本沒空在意這些瑣事的伊格納茨大跨步穿過廳堂,在走廊的拐角處見到了昏迷不醒的梅琳達·克羅夫特。
他認得空氣中殘留的法術波動——哪怕過了這麼多年,他仍舊像是當年那個臣服在男人腳邊,親吻他靴子的小吸血鬼那般,由衷地為他的強大感到畏懼。
暗室內,昏暗的法術火焰照亮他們的臉龐。
不是那團腐朽的爛肉,而是陰鷙冷酷的黑發男人。
黑發男人坐在棺木裏,場麵陰森卻又帶著殘酷的美感。
伊格納茨看了眼一旁空掉的杯子就知道發生了什麼——隻要喝下那詭異的液體,哪怕一個人老得沒有人形也會在短時間內恢複青春。
但這不是天堂的美酒,這是消耗他所剩無幾生命的毒藥。
“您見過他了對嗎?”他來回踱步,自嘲地開口,“那個叛徒,埃德加·弗格爾桑,他終於找到了您的麵前,為了尋求您的幫助。”
“是您幫助他進來這裏的。”他猛地停住腳步,怒瞪著一言不發的男人,“要不是您,這該死的叛徒應該已經被燒成灰燼了!您瞧瞧您都做了什麼,您想毀掉您活下去的全部希望嗎!?”
伊格納茨抬手掐住男人的脖子。
“您背叛了我!”他絕望地喊著,仿佛那些卑劣的逼迫與折磨都不曾存在,他們真的是一對相愛的情侶,“背叛了我的愛!”
男人至始至終都不帶任何感情地注視他。
他蔚藍的眼珠宛如兩顆玻璃球,上頭如實倒映出吸血鬼倉惶瘋狂的模樣。
作為人類,男人的脖子是這樣纖細脆弱,脈搏在吸血鬼鐵鉗一樣的手指下無力地跳動,隻要他用力就能掐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