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年間,數不清的人投身於這一行業,卻散盡千萬家財都未能領悟到元素轉換的真諦。
伊格納茨站在自己的秘密房間裏,燭火照亮了他的半邊臉龐,使得暗影裏的另一半更加陰霾。
他的老師,雷·霍普,不僅是傑出的施法者,更是偉大的煉金術大師,在他三十歲那年,他的學識就已經超過了許多庸碌之人一生所能領悟的,他是這樣偉大,哪怕是對人類抱持著天生敵意的黑暗生物都忍不住會臣服在他的腳邊——他也是其中之一。
但就算是這樣偉大的老師也無法延緩死亡的腳步。
他每一天都在衰老,每一天伊格納茨都能看出他變得更加衰弱。
人類的時間是有限的,他從未這樣清晰地意識到這麼個事實。
和有著永恒生命的吸血鬼相比,人類真的是太脆弱了。
他不是沒有和老師提過,要把他轉變為吸血鬼——他想得很好,沒有幾個人類能拒絕永恒生命帶來的誘惑,而且他老師的生命是這樣富有價值,決不能因為衰老這樣糟糕的原因走向終結。
“我拒絕。”
聽見這個意料外的答案,他睜大了眼睛。
“我享受陽光燦爛的日子,也享受食物的滋味,還有心髒跳動,冷熱交替,這些都是你口中永恒的生命所不能給予我的。”老師很難得地訓斥了他,“我不願意失去這些。”
——既然您不願意失去這些,那麼就由我把這些親手交還給您,這樣的話,我們就能夠永遠在一起了。
“杜勒斯先生?”
說話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沉思,他無言地注視著噪聲的來源。
躺在石床上的男人不安地扭動著身體,在他的目光下打了個寒噤。
“您……您找我來這裏有什麼事嗎?”他硬著頭皮繼續說,“我……我還有……”
伊格納茨沒有發怒,反而微笑起來,“你還有什麼話要說,我在聽。”他的口氣倒很是溫和,仿佛一位紳士。
被吸血鬼這樣注視,令佩格禁不住聯想到動物園裏的毒蛇,也是這樣冷冷地盯著自己的獵物,隨時可能撲上來將毒液注入對方的血管。
“沒什麼,沒什麼。”他連忙搖頭,哪怕心裏有再多的抱怨都不敢說出口,生怕吸血鬼掐斷自己的喉嚨——他不是沒有見過那些膽敢違抗對方的吸血鬼的下場。
被掐斷喉嚨隻是最輕的,最可怕的是被拖入黑暗中的實驗室,進行慘無人道的實驗,哪怕是黑暗生物都忍不住會因為那些哀嚎而顫抖。
“繼續說,我聽著。”伊格納茨根本不管這些,“說啊。”
知道事情不可能這麼簡單就算了的佩格吞了口唾沫,“我……我還要回去處理那些報案。”
在他的觀念中,既然心髒都已經成功移植了,那麼他就應該盡情享受這接下來的時光。
但是這座小鎮裏的其他人仿佛一定要和他作對一樣,堅持聲稱吸血鬼作祟,要求政府給他們一個合理的解釋。
——他能解釋什麼?難道說你們都是獻給吸血鬼的祭品嗎?
於是他拚命壓下所有的報案,希望能將整件事再隱瞞得久一點——再久一點,等到太陽升起,他就能開始新的生活。
“那我是不是應該謝謝你?”
伊格納茨不帶任何情感地審視著這個男人。
“是……”佩格連忙搖頭,“不不不,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他的餘光落到自己手臂胸口連接著的橡膠軟管,看見自己的血液流淌入那架複雜的裝置,不由得恐懼地閉上眼睛。
不怪他這幅反應,他能感受到,隨著血液的流逝,他身體裏的力量也在被抽取。
眼見他的身體裏快要沒有血液可以流,意識到某種的危機的佩格連聲求饒,“求求您不要殺我,我還能繼續為您效勞。”
伊格納茨輕蔑地注視著他,“佩格,我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佩格顫顫巍巍地回答。
“想要給人永恒的生命,卻又不能把他變成吸血鬼,我該怎麼做?”
經曆了數百年的失敗,他必須要想一下新的出路了。
在破譯神明代碼,給予吸血鬼重返光明能力的同時,是否還有別的答案?
在生與死的邊緣,佩格的大腦快速轉動。
他不知道為什麼伊格納茨·杜勒斯會問這個問題。
“找一具永生的軀殼,把這個人的靈魂注入其中,不就可以了嗎?”
事實上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樣的答案能否過關。
他閉上眼,過了很久才大膽睜開一條縫,發現那架裝置已經停止。
“佩格,你救了自己的命。”
伊格納茨露出扭曲的笑意,“還有這種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