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頭發,藍眼睛,瘦高個子的少年。”伊格納茨輕柔地說出自己透過兩位子嗣的眼睛看到的景象,“是他,對嗎?”
“是的。”說話的人緩緩跪在伊格納茨麵前,“請允許我前去拜訪他。”
他仰起頭,麵孔赫然是失蹤已久的魯尼。
“那我就在這裏等你的好消息。”
伊格納茨將某樣東西遞到了魯尼的手中,“如果你能順便解決和他在一起的那個女孩就更好了。”
目送那名為魯尼的吸血鬼離開,佩格緊張地注視著吸血鬼,生怕他忽然又改變主意,不肯為自己移植心髒。
“我們走吧。”
好在他預想中最壞的情況並未發生,伊格納茨帶著他遠離了那片吸血鬼海洋。
因為缺乏亮光,走在複雜如迷宮的地底世界裏,佩格隻能盯著眼前吸血鬼的背影,並未注意到沿途的景象。
穿過曲折的走廊,他們最終來到一間看得出被精心改裝布置過的房間。
牆壁上塗抹著一些古怪的符號,明黃色的蠟燭燃燒著,到處都彌漫著一股說不出來古怪且油膩的氣味。
房間很大,但全部的家具隻有牆壁四周的書架、桌椅還有一張連接著鐵鏈的冰冷石床,因為天花板比較低的緣故,給人一種極度壓抑逼仄的感覺。
綠眼睛的吸血鬼對著燭火再度取出盛著心髒的玻璃器皿,裏頭的液體倒映出漂亮的琥珀色澤。
都不需要他命令,佩格便主動爬上了那張半人高的石床,因為太胖的緣故還花了些功夫。
他躺在上麵動也不動,就像一頭待宰的肉豬。
過了會,伊格納茨才提著角落的皮箱走近過來。
“看著我的眼睛。”他低下頭,迫使佩格盯著自己的眼睛。
吸血鬼的眼睛非常的綠,像湖水,又像春天新綠的鬆針,裏頭仿佛帶著魔力,看久了,佩格覺得自己的意識都要飄起來。
事實也的確是這樣,察覺到視角轉換的第一時間,佩格就長大了嘴。
這種感覺非常奇妙:他的靈魂漂浮在半空,看著吸血鬼在自己的身體上動作。
銳利的刀刃劃開胸膛,但是沒有血流出來,他能看清胸腔裏的內髒,還有那顆跳動著的鮮紅心髒。
暴露在空氣中的器官根本想象不到接下來有怎樣的命運等著自己,直到吸血鬼一把將它扯了出來——佩格下意識地捂住胸口,過了一會,他想起自己現在根本不在那具身體裏,就放鬆下來。黑色的腐肉被放進胸膛那個破洞裏,伊格納茨將那顆還在跳動的鮮紅心髒投進玻璃器皿裏,再然後,佩格就被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血管主動連接到那塊黑色的腐肉上,就像這裏原本長著的就是這樣一顆心髒一般。
伊格納茨手指撫過光滑的刀口,刀口仿佛被拉上的拉鏈一樣消失無蹤。
下一秒,靈魂再度回到軀體裏,佩格坐起身,驚訝地盯著自己的手掌。
天知道他已經有多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無論是磨損過度的腰和膝蓋,還是總是陣陣發黑的眼前,此刻都好得如同它們從未出過問題。
他跳下石床,摸著不會跳動的胸口,驚訝地喘了口氣——他能感覺到,力量正在以這顆吸血鬼的心髒為起始點,一點點湧向身體的各個角落。
為了習慣重新變得敏銳的五感,他先是捂住耳朵,然後鬆開手。
就在這時,他注意到,某個方向傳來粗重的呼吸聲。他抬眼去看,發現那是靠西邊的一堵牆,牆上嵌著塞得滿滿當當的書架。
多麼普通的場景,但是他確定,那聲音就是從後麵傳來的。
“回神,”吸血鬼冰冷的手指扳正他的下頜,“那不是你能好奇的東西。”
佩格恐懼地吞了口口水,他的確聽見了,那是人類發出的聲音。
如同他能聽見這個人的呼吸,那個人也察覺到了他們,然後開始呼喊。
“伊格……納茨……我的……”
蒼老得不成樣子的聲音,微弱又模糊。
還不等他聽得更清楚一些,伊格納茨的手掌就搭在他的肩膀上,擰著他的脖子。
“說了不要再聽了。”伊格納茨的語氣透著陰戾,“滾出去!”
害怕自己再窺伺下去,這陰晴不定的吸血鬼就會扭斷自己的脖子,佩格屁滾尿流地跑了出去。
他心裏的一個小角落仍保持著好奇心,在那堵牆的後麵,究竟囚禁著怎樣的一個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