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死亡名單
這次輪到你了。
你逃不掉的。
布洛迪卡,一座荒涼的北部小鎮,每年這個時節,陽光都會成為可望而不可即的奢侈品,直到第二年來臨。
濃重得化不開的夜色,暗影無處不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隻有路燈昏暗的燈光苦苦支撐,落在及膝的白雪上,泛起著微弱的煙草色。
就是這樣一幅如往常的景象,卻因為那抹迅速掠過的暗影有了不同。
孤獨的天穹之下,金發的吸血鬼正在快速地奔跑著。
他跑得如此之快,快到身形模糊成一片虛影,哪怕有人見到了他都隻會以為是自己眼花了而揉揉眼睛。
就在幾分鍾以前,他讀取了黛西·維拉德的夢境,在那個夢境中,他置身於寬闊奢華的大廳,被數不清的漂浮著的蠟燭環繞。橙色的燭火隨看不見的微風搖曳,與寒風呼嘯的室外不同,屋內溫暖得甚至可以稱得上燥熱,這反常的高溫催化了那股血腥味的發酵,他,或者說她倒在冰冷堅硬的木地板上,呼吸著那股混雜著血腥味的腐臭,非但沒有感到厭惡,反而有些著迷。
察覺到屋內還有其他人,他抬起頭,猝不及防對上一雙冷徹骨髓的綠眼睛。
綠眼睛的主人有一種可以稱得上英俊的麵孔,一頭淩亂的棕色卷發,蜜色的皮膚和一雙如新綠鬆針般鮮亮的綠眼睛,他看人的時候總是帶著玩世不恭的笑容,就像一位富有而放蕩的花花公子,隻有仔細看才會發現這笑容並未進入眼睛裏,他的目光永遠那麼冷淡、不帶情感,好似一塊剔透的綠色玻璃。
冰冷的綠眼睛,和他記憶中的一模一樣,他想,就算他有一天死了,化成灰燼都不會錯認眼睛的主人。
伊格納茨·杜勒斯。伊格納茨用甜蜜的語氣和他所附身的女孩小聲說話,下一秒,他的視線陡然被拔高,緊隨其後的就是幾乎要將大腦攪碎的劇痛。
伴隨著這份劇痛,湧上來的是希拉·韋伯斯特身為人類的記憶:每年複活節前後造訪的神秘使者,大量被帶走的黃金珠寶,年幼的少女以為他們是需要救助的流浪漢,問他們需不需要留下來吃晚飯,母親立刻捂住她的嘴,讓她什麼都不要說。陰鬱、高瘦、俊美的黑發男人轉頭看了她一眼,單從五官上來看,他就像是一個成年版的卡爾——三十歲上下,衣著考究,麵上沒有多少表情——可就是這樣一個男人,使得商場上叱吒風雲的韋伯斯特夫婦都不得不恭恭敬敬地對待。
“不必了,”他咳嗽兩聲,“謝謝您的好意,我和我的妻子得快些趕回去,畢竟‘神明’從不等人。”
抱著布娃娃的少女懵懂地問:“神明?”
看見妻子已經穿好了鬥篷的黑發男人微微一笑,笑容沒有進到眼睛裏,就像冬日的晴空一般冰冷,“噢,我們習慣這樣稱呼它,或者說用你們的話來說,它是一位真正的天使。”
“……”
他眨眨眼睛,發現伊格納茨正同樣注視著他,嘴唇動了動,似乎在叫某個人的名字。
靠著對唇語的一丁點了解,他認出這是少女的姓氏,維拉德。
再後來,這個夢境就被強製中斷,離開了夢境的他臉色蒼白,連查看被他讀取了記憶的少女的狀況都做不到。
“我知道伊格納茨此刻身在何處了。”他快速而鄭重地對卡爾說,“不要允許任何陌生人進入這棟屋子,人類還有黑暗生物都不可以,保護好她。”
在夢境的最後,伊格納茨察覺到了和希拉有著超乎尋常鏈接存在的她,而以他的性格,絕不會容許有這樣的不安定因素存在。
可以預見的是,伊格納茨的血裔會找到她,然後用最殘忍的手法殺害她——隻要她還活著,這可怖的追殺就不會停止。
知道問題究竟有多麼嚴重的卡爾點點頭,“我會保護好她的。”這次,輪到他承當保護者的角色了。
從莫裏森家出來以後,他一刻不停地向著那個地方奔跑。他知道伊格納茨身處何方——隻要看過一次就沒人會忘記,韋伯斯特莊園二樓宴會廳原本該有多麼的奢侈華美。
離開小鎮的邊緣,他已經很接近自己今夜的目標了。黑暗中,韋伯斯特莊園的輪廓就像一頭可怕的猛獸,佇立在不遠處的那片暗影裏。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從那邊吹來的風中夾雜著極其不祥的血腥氣。他看了眼天空,邊緣泛著紅的雲層密集,日出仍然是種奢求。
埃德加沒有走大門,倚靠吸血鬼出眾的身體素質,借著幾個受力點直接跳上了二樓窗台,擊碎玻璃穿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