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蹲下去,拎著倒黴的營長惡洶洶的追問。
正在這時,米沙聽到一種可怕而熟悉的導火線燃燒聲。
“快!達沙耶”話沒吼完,轟隆一聲巨響,前麵的鐵甲車火光衝起,硝煙騰騰;緊接著,又是幾聲。車上的士兵全驚醒了,槍聲,腳步聲和驚叫聲彼起此複,亂成一團。
到天亮一看,整列鐵甲車像經曆了一場激烈的戰鬥,彈片橫切,傷者無數,呻吟一片。
所幸偷襲者對鐵甲車的特點還不精通,盡管手榴彈都塞卡在了車輪底下,可因為爆炸力不大,對經過特殊處理的鋼輪損害微小。
清點之下,被爆炸的彈片擊中殺死了三個兵
被偷襲者偷去俄製速射大口徑山炮一門,步槍七枝,手槍3枝和各種彈藥二十四箱。
更令人感到匪夷所思和憤慨不己的是,所有丟失的槍炮彈藥,都是在扯呼的士兵懷中,手裏和眼皮底下,活活偷曳而去。毫無懸念。
直軍營長和丟失槍枝彈藥的十四個士兵,被米沙當場下令槍斃,然後一並上報張宗昌,不提。
濟南,是張宗昌家鄉省府,也是他的老巢。
躲進了濟南的張督辦,總算鬆了一口氣。張宗昌趁著北伐軍兵鋒暫斂,休養生息,厲兵秣馬之機,苟延殘喘,醉生夢死,終日狂嫖日賭,推牌九的技藝日益精湛,倒是樂不思蜀。
可米沙和達和耶夫卻渡日如年,整天悶悶不樂。
曾幾何時,鐵甲戰車威風凜凜,不可一世?
米沙和達沙耶夫一幹白俄軍官,曾等受到張宗昌有恩寵,雙餉加偏心,沐猴而冠,剛愎自用。不知是因為鐵甲車,被敗兵們偷槍偷炮的鬧劇,太過於丟人顯眼,讓人恥笑,還是對戰局失望和不堪軍費拖累?
現在的張宗昌,對鐵甲車的興趣突然變得泠淡。
愛屋及烏,由此對米沙一幹白俄軍官也冷淡起來。
其時,由於平板車營長和十四個丟槍丟炮兄弟被米沙無情處決,白俄和中國兵一度稍有改善緩和的關係,又重新變得緊張。
中國兵平時的嘲弄,懶散和磨擦就不說了。
到後來,連日常的上車訓練也百般拒絕。
更有甚者,從敗兵們的偷曳中得到啟發,開始監守自盜,今天莫明其妙地丟了一枝槍,明天又悄無聲息的少了一箱子彈,大發軍火財。
米沙看在眼裏,急在心中。
一開始還好言相勸,百般安撫,卻不想事態越演越烈,終於有一天總的爆發。
這天,因為幾天不見二個白俄教官,心急火燎的米沙讓達沙耶夫到部隊營房,細細查問追究,尋找蛛絲馬跡。
現在,鐵甲車的白俄已經不多。
三個白俄衛兵已經戰死,如果這二個白俄教官再暗中撒丫逃跑,整個鐵甲車二百餘名士兵中,就隻剩下了自己和達沙耶夫。
2比200,想想都可怕。
不過,米沙懷疑這二教官,是被中國兵暗地裏幹掉了。
要不然,人生地不熟的教官們,即便做了逃兵,可出了營房兩眼一抹黑,不被巡邏隊抓住,也會被被老百姓打死。
濟南城不是上海灘。
白俄沒湊堆形成勢力,百姓又因痛恨魚肉民眾的張宗昌,進而痛恨其手下的幫凶兵痦;對一向依仗著張宗昌作威作福臭名遠揚的老毛子,更是恨之入骨。
所以,二個教官幾天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更讓米沙和達沙耶夫麵麵相覷,坐臥不安,有一種大禍臨頭的惶恐。
果然,達沙耶夫走後,就杳如黃鶴,一去不回。
到了晚上,仍不見上尉的蹤跡,米沙慌亂的拎起了話筒。
還好,接電話的是六姨太。六姨太聽了米沙的告急,也有些驚訝。稍做沉默後,六姨太告訴米沙不要著急,說督辦今天推牌九,輸掉了一個營的裝備,正在氣急敗壞的發火罵人亂扔家夥。
待他火消後,立即秉報處理雲雲。
半夜,正當孤魂野鬼般的米沙惶恐不安,難以入睡時,張宗昌和六姨太率著衛隊,突然來到了鐵甲車隊的營房。
事後想來,許是六姨太在背後推了一把。
或者是張宗昌感到鐵甲車暫時還有用,才親自出麵審理此案,救了米沙和達沙耶夫。
幾經周遭,衛士長小扒子帶著手下,在營房槍械庫的暗道中,放出了被扒光衣服捆綁如粽,與二個已腐爛的白俄教官屍體,相依相偎了一整天的達沙耶夫。
為了安撫米沙和達沙耶夫,當著被緊急集合起來的士兵,張宗昌吩咐將看守槍械庫的二個士兵,當場各賞二十軍棍。
然後,在其鬼哭狼嚎的慘叫聲中,活學活用了古時的官府治盜。
命令小扒子將二士兵雙箭貫耳,捆紮個緊巴巴的,押回大本營給予嚴懲。其實,眾人包括米沙和達沙耶夫在內,都心裏明白,張宗昌這是做給自己看的。
二士兵一出營即放掉。
居然借機脫離了早想脫離的鐵甲車隊,令眾人暗地羨慕不已。
張宗昌又訓話和安撫一番,才浩浩蕩蕩,威風凜凜的率隊離去。經過如此折騰,米沙和中國兵的關係,仿佛又恢複了過去見麵立正敬禮,有令必行,違規懲罰的上下級層麵。
可是,米沙心裏明白。
雙方都像戰場上你死我活的仇敵,審時度勢地在各自的目標上進一退二,更大更嚴重的衝突還在醞釀中。
由此,米沙感到深深的悲哀和無助。
敵人虎視眈眈,欲置自己於死地。
內訌卻助紂為虐,險象環生,比公開的敵人更具破壞力和殺傷力。想想那二個倒黴的白俄教官和剽悍的騎兵上尉,不吭不聲的就被中國兵扼死和捆綁在暗道裏,米沙就感到一陣惶恐,不寒而噤。
達沙耶夫呢,自此變得灰心喪氣,小心謹慎,沉默是金。
再不像往日那樣敢作敢為,凶悍無情。雙方在這種奇怪的關係中過了大半年,倒也順順利利,相安無事。
轉眼又是3月。
冰雪消溶,枝頭花開,一片陽春燦爛。可米沙依然滿腹冰雪,寒微懶意。